第二十八章(第3/6页)

留下的几个人赖住朱家人吵成一团,只有朱开山眉头紧锁地坐在一张凳子上抽旱烟。那文说:“凭啥说是我们药死的?你们不都好好的吗?”瘦子说:“他赶上了,我们没赶上——啊,你们还想把我们全药死呀?”文他娘说:“我们也不认识你们,跟你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药死你们干啥?”一人说:“不管咋说,人是吃你家东西死的!”秀儿说:“你别讹人,他还兴有别的病呢!”那人说:“他没病,一直好好的!”那文说:“你说他好好的,谁看见啦?”胖子大喊道:“都别吵吵啦!跟女流之辈分什么里表。他家掌柜的不是跟咱们的人把孙爷送医院去了吗?等他们回来再说!”朱开山磕磕烟灰说:“这位兄弟说得对,这里没你们女人的事儿,都回后屋待着去!”文他娘、那文、秀儿悻悻地离去。

传文一脸沮丧,和留胡须的人挤进屋来。胖子问留胡须的说:“孙爷咋样?”留胡须的说:“死了,送医院停尸房了。”胖子说:“咋死的呀?”留胡须的一指传文说:“你让他自个儿说!”

朱开山说:“说!是咋回事儿就咋说!”传文说:“爹,医生说,是吃东西中毒死的!”胖子说:“这回你们还说啥呀?”传文说:“这,这到底是咋回事儿呢?唉,真他妈的倒霉!”朱开山对传文说:“事儿既然摊上了,就别哼哟唉哟的。”胖子说:“对,哼哟唉哟的没用,说咋办吧?”朱开山说:“天塌了有地擎着呢,该咋办就咋办——你们说。”

胖子说:“赔钱!”朱开山说:“多少?”胖子说:“五千块大洋!”传文倒吸一口气说:“啥?五千块?”他寻思了一下说,“行!五千就五千!我砸锅卖铁也赔他!”瘦子说:“你们还得披麻戴孝地发送孙爷!”传文说:“这不行……”朱开山说:“行!”胖子说:“你行我还不行呢!”传文怒道:“你们还想要怎么样?”朱开山对传文说:“你让他说!”胖子说:“你们朱家从此滚出这条街!”朱开山忍无可忍说:“我朱家绝不离开这条街!我就是要饭,也要在这条街上要!还要拎一条打狗棍!”

一口棺材放在了山东菜馆门前,还搭了一个灵棚。和尚诵经,响器吹吹打打,有人跪在棺材前哭天号地。饭店不得不挂了歇业的牌子。胖子向围观的人说:“乡亲们哪,老朱家开馆子图财害命,竟然在菜里下毒,我兄弟惨遭毒害,一命归天。可他朱家竟然不闻不问,不但分文不给,还胡搅蛮缠。我兄弟留下孤儿寡母,老爹病娘,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问朱家,天理何在,良心何在?”

朱开山站在窗前,凝眉看着窗外。传文在一旁唉声叹气说:“爹,要不咱就走吧!”朱开山吼了一声道:“我说过,谁也不许提走字!”传杰说:“爹,实在不行,咱这馆子就不开了。”朱开山说:“不开,那不更证明咱家有鬼吗?”传杰说:“总让他们这么闹下去也不行啊。”

朱开山说:“这两天我就觉得这些人挺怪,白天把棺材抬来,晚上又抬走,啥意思呢?”文他娘说:“是啊!他倒来倒去地折腾啥呀?”朱开山说:“这里肯定有鬼!有鬼就离不开那个潘五爷!”秀儿说:“这可是坏透腔了!弄个死鬼讹人,成天摆口棺材砢碜咱,骂咱,欺负咱老朱家没人了!”朱开山说:“这回,我要当众出他的丑。明天,全家人给我上阵,客栈的伙计,菜馆跑堂的,都给我召来!火疖子不出头,我也要把它挤出脓来!”

朱开山出了门径直上了潘五爷家,一抱拳对潘五爷说:“我老朱这回请老哥出面当个和人,行不?”潘五爷说:“你是想让我当说和人?”朱开山说:“是啊,老哥,这条街上,您面子最大了,我也想不出第二个人来了,您费费心。”潘五爷说:“这事儿我也是刚听说,咋整的嘛,咋还闹出人命了呢?”朱开山说:“就是啊,要是小小不言的事儿,我也不能来求你老哥呀。在这条街上,我跟你走动最勤,你咋也得帮帮我,你露个脸儿也好哇,给兄弟我个面子吧。”潘五爷说:“我给你面子,人家那边也不见得给我面子。”朱开山说:“老哥,只要您出面跟他们说了,啥结果我都接着。”潘五爷说:“好吧,我去试试——试可是试,不过跟我可没关系。”朱开山说:“那自然,我只能谢您。”

二人相跟着来到菜馆前,还是围了一堆人,乱成一团。人群中,有小康子和货栈的伙计们,还有菜馆几个跑堂的。朱开山让潘五爷去给胖子几个说项,自己先进了院。文他娘问他:“当家的,用拿家伙什儿不?”朱开山说:“你可真是的,不怕事儿大!”文他娘说:“这两天,可把我憋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