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第2/6页)

文他娘摇摇头,喊道:“传文,把木澡盆子拿进来,鲜儿的水烧热了吧?你给他洗个澡,刚才先生不是说了吗,他得一天洗个热水澡,去火,去菌。”文他娘说着走出屋子。传文拖着大木盆走进来,用一块布捂着鼻子,将木盆放在炕下。秀儿把开水倒进盆里。传文说:“秀儿,俺还有活儿,你给他擦擦脸就行了。”说罢返身就跑。秀儿说:“大哥,你走了谁给他洗呀?”传文头也不回地摆摆手说:“你把他扔到澡盆里烫烫就行了!”秀儿有些无奈地看着少年,随后试了试水,抱起少年把他放进澡盆里。

传文穿着皮袄正在收拾着农具。他冻得哆哆嗦嗦,一个喷嚏接一个喷嚏地打着,一个比一个打得响。秀儿来了说:“大哥,你怎么了?”传文说:“坏了,八成是叫日本孩传染了。你还来干什么?”秀儿说:“我不放心他,过来看看。”传文说:“过去看吧,小心点!”秀儿进了小屋。传武从屋里出来说:“大哥,爹叫你屋里吃饭。”传文说:“不吃了,不吃了,俺传染了,俺得伤寒了……”

正说着,朱开山出来了问:“怎么这两天不大旺兴啊?饭也不吃了?”传文说:“嗯,不大痛快。”朱开山打量传文说:“怎么连皮袄都穿上了?耍什么神呀?”传文捂着嘴,不停地打着喷嚏说:“爹,娘,说给你们个不好的信儿,俺叫那个孩子传染了,浑身发抖,晚上冻得上牙打下牙,俺怕是不行了,不信就问问那文……”

文他娘说:“烧不烧呀?”传文说:“烧!烧得可厉害了!烧得头皮发麻,呼呼直冒热气,要是在头顶上坐上一壶水也能烧开了!”文他娘说:“这可了不得了,赶快去看先生吧!”传文说:“俺倒不要紧,怕传染给你们呀,你说咱们全家都叫这个孩子传染了怎么办呀!你说咱们这是图什么呀?咱可不能为了他把全家人的命都搭进去。这个秀儿,真是个惹事精!”文他娘望着朱开山。

朱开山说:“传文,你先回屋躺着去吧,今天就不要下地了。一会儿我给你拔两个火罐,去去毒,去去火!”传文去了。文他娘说:“你说老大真病了?”朱开山点点头说:“病了,病得还不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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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着饭的文他娘心不在焉,竖起耳朵听了听说:“鲜儿怎么还没回来,那孩子没事吧?传武,你去看看。”传文道:“不是死了吧?”文他娘说:“闭死你那张臭嘴!你把皮袄给我扒下来!”传文咳嗽着说:“俺浑身发冷,叫他给俺传染了,越来越重了,以后咱不能在一个桌吃饭了,给俺立个小灶吧,俺不能连累全家人。”鲜儿慌忙地跑进屋内说:“娘,小屋里那个孩子怎么没有了?”

传文略有些不太自然地说:“那孩子是不是自己跑了?这些日本人太不是东西了,走之前你好歹说一声啊!怎么说也是咱家把他给救了!”文他娘哭了,念叨着说:“可怜的孩子,跑哪儿去了?不行!我得去找!”传文连忙说:“娘,这黑灯瞎火的上哪儿找去?”他煞有介事地问传武说:“传武,俺问你,是不是你把他送哪儿去了?”

传武刚要分辩,朱开山做个手势阻止,然后,笑眯眯地对传文说:“老大,看你这会儿的吆喝劲,你的病是不是好点了?”传文一愣,连忙又想装着打喷嚏,可没打出来,急中生智说:“唉,爹,还真是好点了。”朱开山继续问道:“身上不冷啦?”传文有点下意识地轻轻哆嗦着说:“还是有点儿冷,这日本孩儿的毒性就是大!”朱开山说:“走!去你那屋,我给你收拾收拾!”传文说:“不用了,爹。”朱开山说:“用!你病得不轻啊,再不收拾你肠子都要绿了!”

传文光着膀子趴在炕上。朱开山骑在他的身上,伸出斗大的拳头狠狠地揪着他的脖颈。揪一下,传文就一声惨叫。朱开山说:“强点儿了?”传文说:“好了,爹,俺浑身都轻快了。”朱开山说:“我看还不行,你看,全紫了,你浑身的邪火还没蹿出来!”传文说:“就是,这家伙,这日本病可真厉害啊,哎吆……”朱开山狠狠地揪着。传文杀猪似的号叫道:“爹,你要揪死俺呀?”朱开山不说话把传文又翻了个个儿,又狠狠地揪起来。传文说:“爹,你这是干什么呀?要俺的命啊!”朱开山说:“我就是要你的命!我叫你成天穿着皮袄说冷,我叫你成天一吃饭就打喷嚏,我叫你成天说传染上日本病!你哪来的病?你根本就没病,找罐子拔!我早就看出你装病了,你的舌头鲜红鲜红的,比狗舌头都红,哪来的病?你就是想把他撵走。老大,这孩子一出咱家门就是个死啊,你的良心让狗叼去了?”传文说:“爹,俺也是为咱全家好啊!”朱开山说:“说,你把那个孩子藏到哪去了?”传文说:“爹,不是俺干的,俺可没那个胆儿!”朱开山说:“你胆子大了!还给我嘴硬!好,让你尝尝我的老拳吧!”朱开山抡起钵大的拳头。传文一阵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