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4/8页)

一首后唐皇帝李煜的《虞美人》跃然纸上,正宗的草书,颇有些王羲之的风范。传文佩服地看着,那文止住笔,欣赏着自己的大作说:“怎么样?”传文尽管看不懂,但仍然讨好地说:“好!写得怪黑。”那文白他一眼,问:“黑就是好么?”

传文讪笑着把纸张拿正,那文轻轻地吟诵:“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阑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这一诵又触动了她的伤心事,不禁伤怀身世,潸然泪下。

传文见此,慌忙用手擦着那文的眼泪,说:“你这眼泪来得真快啊,早知道要哭写字儿干什么?这不是没病找罐子拔吗?不写了!屋里的,谁又惹着你了?”那文抹着泪说:“谁也没惹着我,就是心里酸得慌。”传文问:“不是好好的吗?有什么可酸的?”那文说:“唉,你不懂我的心。”传文说:“屋里的,你的心可不好懂,一会儿哭,一会儿又笑,哪还有个准儿?哭够了吧?给我笑笑?”那文笑了说:“去你的!”传文说:“屋里的,你哪儿长得都好,就是嘴大,哭起来咧咧着,笑起来也咧咧着,怎么看都像个葫芦瓢,不哭不笑正合适。”那文佯装生气说:“不理你了!”传文说:“你看你,又生气了。”

那文说:“咱俩以后的称呼得改改,别一口一个屋里的,难听死了。”传文说:“那怎么称呼?”那文说:“叫夫人?还没到那份上,叫妻?两口子没这么叫的。”传文说:“咳!就叫老婆。”那文说:“不行!太俗了。就叫我文儿吧,显得亲切。”传文说:“你也是文儿,我也是文儿,那不叫混了?”那文说:“不能叫你文儿,叫文,这不区分开了?”嘴里唤着说,“文,文,不好听,太硬了。”

传文说:“费那些劲!你就叫我老头子。”那文说:“去你的!”传文说:“要不就叫我传文。”那文说:“那可不行,不尊重,为妻的怎么能直呼丈夫的名字呢?”传文说:“要不就叫当家的。”那文说:“你当家吗?咱家是公爹当家!哎,要不就叫你先生吧。”传文哈哈笑了说:“我不教书,也不算命看病,叫什么先生!”

那文说:“你知道什么!现在文明人之间都称先生,听着雅。”传文说:“雅是雅,在咱乡下人家笑话。”那文说:“谁给你当众叫?咱这是背地儿里叫。”传文说:“成。”那文说:“那我就叫了?”传文说:“叫呗。”那文说:“先生,我有件事想和公爹商量,又不好开口。”传文说:“文儿,有什么事不好开口?先对先生说说。”那文说:“先生,说了你也做不了主,白费唾沫。”传文说:“文儿,那不一定,现在这个家,一半儿我说了算。”那文说:“先生,真的?”传文说:“文儿,真的。”那文说:“先生,我想用咱家闲着的屋子办个书馆,教几个村童。”传文说:“哎呀文儿呀,这我可说了不算,还是跟爹说去吧。”那文:“那就走啊!”传文说:“啊?你来真的啊!”

朱开山在堂屋和文他娘说话,朱开山说:“他娘,我看这些日子传武老是骑着马往林子里跑,回家还满脸是笑,干活也挺卖力气,有时候一边干活一边唱戏文呢。”文他娘:“可不是嘛,叫起爹娘来声音也柔软了,像猫叫,也不出去惹事了。孩子大了,懂事了,这下可好了。”朱开山摇头道:“这个东西,肯定是有事,我还不知道他?不出动静便罢,弄出个动静来把你吓死。”文他娘说:“那就赶紧把他的事儿办了?”朱开山说:“也不能太急了,韩老海可是个挑剔人,要办就办得风风光光。”

传文领着那文进了屋。传文说:“爹,那文有件事要和你商量。”朱开山对那文说:“有什么事你就说,别拘束。”那文说:“爹,庄稼院里的活媳妇插不上手,闲着也不好看,咱家西厢房闲着,我看屯子里也没有个学堂,想带几个村童念书识字,不管怎么说也可以得点束脩。”朱开山没听明白,可是不动声色,以沉默应对。文他娘也没听明白,可就沉不住气了问:“束脩?束脩是什么?你呀,净说些叫娘听不懂的话。”那文说:“娘,束脩就是学费。”朱开山适时开口,嘿嘿笑着对文他娘说:“有些话你听不懂别乱插嘴。那文啊,你的想法挺好,教几个学童也好,家里不是养活不起你,束脩就免了吧,咱来这个屯子没少受大伙的帮扶,权当是个回报吧。”那文高兴地说:“爹,您答应了?太好了!”

朱开山说:“答应是答应,现在也没有赶考中举的事了,咱教书就是领着念不起书的孩子们识几个字,也别光教字,也像玉书他们的小学堂,教教算术算盘什么的,将来好算个账。”那文皱了眉。朱开山说:“我知道你算术算盘不在行,到时候可以让玉书指教一下,算盘可以找传杰。”那文说:“哎,这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