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3/5页)

“吴大姐,别……别这样!他……他是被气糊涂了!”

转过脸,她又对尚武强恳求道:

“武强,你……你认错吧!你……你是一时气糊涂了,是吗?啊?你是晚辈,就认个错,也不失身份的!”

紧张的空气也把老赵头吓醒了,他扑过来,抱住吴胜男的腰说:

“吴科长,怪我!都怪我!尚主任是对的,是怪我,怪我呀!”

尚武强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他流着眼泪,拉过老赵头,脱下帽子,对着他鞠了一躬,而后,拍着他的肩头说:

“老赵,我对不起您!我错了!”

“不!不!尚主任,是我错了!”

老赵头感动得直抹眼泪。

吴胜男这才将枪插回了腰间。

尚武强恢复了理智,恳切地对老赵道:

“我是被那个姓刘的气糊涂了,一人就这么一点米了,你的米被抢去,就等于半条命被抢去了呀!我是为你着急,才失了态。”

吴胜男说:

“老赵的米被抢去了,我们还有米,有我们吃的,就有老赵吃的,是不是呀,尚主任?!你说过的,我们是革命军人,不是乌合之众,我们要同舟共济呀!”

“是的!”

尚武强点了点头,重又恢复了自信与威严,字字铿锵地道:

“我们是革命军人,我们要亲爱精诚,同舟共济!今日姓刘的开了一个恶劣的先例,日后,我决不允许再有这种事情发生,谁若敢像姓刘的那样,只顾自己,坑害他人,立即枪毙!”

“是!”

“马上.咱们还是分头去寻找一下食物。我就不信一个村庄会找不到一粒粮食!粮食或许被埋在地下藏起来了,咱们找找看吧!”

老赵头在村子边上的一座废墟里找到了一把烧焦了柄的坏铁铣。他用这把坏铁铣东掀掀,西翻翻,竟然在一个倒塌了半截的灶房里掘到了两个干硬的生包谷。这成功极大地鼓舞了他,他凭着伙佚的经验,专找柴灶房翻腾。翻腾的时候,吴胜男打着火把给他照亮。

后来的运气却不好,接下来翻腾的两个灶房除了灶灰,瓦片.一无昕获。吴胜男觉着时候不早了,提议回去。他不答应,又引着吴胜男在一处连接着山脚的废墟上扒了起来,扒得灰土沸扬。

一边扒着,他一边对吴胜男说:

“吴科长,真得谢谢你,真得谢谢你哩!不是你,咱尚主任说不准还得发疯咧!唉!也难怪,人到了这步境地,谁还能像平时那么斯斯文文呢?!”

吴胜男举着火把,细心地给他照亮:

“是的,人到了这步境地,是不能像往日那么斯文了。可不管咋说,咱们总归还是人吧?不说是啥子抗日军人了,作为人,咱们也得有个人模样,也得有人的尊严哇!”

老赵头弯着腰,扒搂着,喘息着:

“唉!尊严!尊严!什么尊严哟!这都是你们有文化的斯文人讲的!就说我老赵,这一辈子都有啥尊严呐!今儿个不是你吴科长看不过去,尚主任打了我,还不是白打了!人家是长官呀!长官打当兵的是该当的!”

吴胜男心里酸溜溜的,直想哭。

老赵头扒出了一个什么东西看了看,认定不属于可以下肚之物,又抛开了,继续扒搂着,又说:

“早先我给张作霖张大帅当差时,有一次炒菜多放了点盐,张大帅的副官就把一盘热菜倒在我的头上!唉!唉!尊严!尊严……”

吴胜男听不下去了,一把夺过了老赵的铁铣。

“来,老赵,你拿火把,我扒一会儿。”

“不!不!”

老赵头死死抓住铣把不松手。

“你是长官,这活不是你干的!”

吴胜男说:

“现在没有长官,只有人!”

老赵头诚挚地道:

“人和人不同!你吴科长能写会画,我老赵会干什么?我十条命也不如你一条命金贵呢!世间若没有尊卑贵贱之分,还不乱了套!”

就在老赵头说这番话时,吴胜男听到了脚步声。她以为是尚武强和曲萍,或是在村里宿营的士兵,起先没有注意。待她漫不经心地转过脸去看时,一下子傻眼了:在火把的光焰中映入她眼帘的不是带军帽的面孔,而是几个山民模样的缅甸人,他们躲在距他们不到五米的一堵塌了半截的土墙后面,几支黑乌乌的枪口已瞄向了他们。

是缅奸!

她惊叫一声:

“危险!”

身子一闪,挡住老赵头的后背,摔掉火把就去摸枪。

不料,枪拔出来刚打开保险,缅奸手中的枪先炸响了,她胸脯像被什么东西蜇了一下似的,不由自主地仰倒在地上,把身后的老赵头也压趴下了。

她抬起握枪的手,颤抖着,对着那堵矮墙上晃动的脑袋打了一梭子。她恍惚听到一声惨叫,又听到近在身边的老赵头开枪射击的声音。她不知道自己手中的枪什么时候握到了老赵头手里?继而,她听到一阵慌乱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