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2/2页)

张励是一个经过考验的共产党员,但是这袭击实在来得太突然了,顿时粉碎了他的钢铁意志。

「嗳呀──嗳哟嗳哟──疼死我了!」他跳起身来,那乘务员猛不防被他一撞,一壶滚水失手掉在地下,都泼在脚上,也有一部分溅到张励的脚背上,等于火上浇油。

那乘务员也大喊起来了。

「他这是诚心的!」张励红着眼睛嚷着:「好家伙,这样飞滚的水,闹着玩的呀,瞪着眼朝人身上浇!这要不是诚心的才怪!找车上负责同志说话去──出了特务了!」

那乘务员疼得蹲在地下直哼哼,也顾不得答辩。

张励也疼得眼中落泪,脸上直颤抖,心里像火炙着似的。「妈的准是特务!妈的。老子是什么人你知道不知道?一条命差点送在你手里!革命还需要我,你知道不知道?」

「算了算了,张同志,快到医务室去,找卫生员给上药,包起来,耽搁了倒不好!」刘荃拼命解劝着:「这家伙交给我,放心,跑不了!」

张励也不敢耽搁,骂骂咧咧扶墙摸壁的,也就挣扎着到车尾的医务室去。两个卫生员倒都是女的,长得也不坏,替他数上药,包上绷带,陪着他聊了回子天,又约着明天再来换药,张励的气也就消了一半。

他回来的时候,车厢里已经搭上了卧铺,大家都躺下了。刘荃特地把下铺留给他,因为他伤了腿,爬梯子不方便。地板上湿腻腻的,刚用拖把拖过。

「妈的,非向铁路局提意见不可!」张励站在那里解钮子,向睡在上铺的刘荃说:「什么爱国加班、突击加班、竞赛加班、义务加班、无限制地拖长工时,闯出祸来谁负责?领导上只晓得要求『消灭事故』,照这样怎么能不出事?乘客的生命安全一点保障也没有!」

刘荃没有作声,似已经睡熟了。全车都沉入不习惯的静默中,因为那广播机终于静默下来了。只剩下那轰隆轰隆的轮轨声,于单调中也显得很悦耳。一节节的火车平滑而沉重地抽搐着,颠耸着,向无穷尽的黑夜中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