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2/8页)

年轻人回头,小心地问:“听说……我们送去抵债的一火车一火车苹果,他们都要用漏斗漏,漏下去的都不要;宰好的生猪,只要有青疤的也不要,是这样的吗?”

安在天僵着表情,不置可否。

金鲁生:“你说这不是坑人是什么?打老远儿的送去,他不要,难道我们还能拉回来不成?拉回来不都烂了、臭了。那都是从我们老百姓嘴里抠出来的……”

安在天还是不语。

金鲁生忿忿不平地:“我看老大哥已经变成一只老狼了。”

安在天显然想换个话题,说:“听说你调总部工作了,什么时候来的?”

“去年6月。和铁院长一道,他现在是常务副部长了。”

“那701的保卫工作谁接了?”

金鲁生往前边一指:“他,小童。”

安在天客气地:“哦,童处长。”

童副处长回过头来:“是副处长。你在的时候,我是金处长手下的保卫干事。”

安在天:“提得不慢!”

金鲁生打断他的话:“没你快。知道我们现在该喊你什么了?”

童副处长又回头:“安副院长。”

金鲁生:“不知道吧,当副院长了。”

安在天笑了,说:“你的消息真灵,看来‘铁嘴’已经变成‘铁耳’了。”

“什么灵不灵的,文件都下发好几天了,谁不知道?不知道的不是瞎子,就一定是聋子。”

安在天和金鲁生并肩走在总部大楼的一条走廊上,皮鞋踩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回声。那么长的走廊,两边那么多的办公室,一路走来,居然看不见一个人影,也听不见一丝人声。

铁部长办公室是个套间,外间为秘书所有。这会儿,他正在听下面人汇报工作,却突然站起身来,兴奋地跑到外间,对李秘书:“那小子进楼了。”

“快四年了不见,你还能听出他的脚步声……”

铁部长的头发都白了,他爽朗大笑,说:“四十年不见,我也听得出来。”

安在天和金鲁生进来。

铁部长一下子愣住了。

安在天站在那里,他摘下帽子,腼腆地看着铁部长。

铁部长上前,轻轻抱住了安在天,喃喃道:“不敢认了吧,不就是头发白了点嘛……”

安在天叫了声“铁伯伯”,也抱住了他。

铁部长:“小雨……回来了吗?”

安在天:“我把她带回来了。”

“带回来了就好。”铁部长突然趴在安在天的背上哽咽起来。

安在天拍了拍他。

铁部长松开安在天,解嘲地说:“看来我真是老了,像个女同志一样爱哭了,年轻的时候我都不知道什么叫眼泪,还以为它的味道是甜的呢!”

安在天看看李秘书,又看看金鲁生,为了缓和气氛,对铁部长开着玩笑,道:“铁副部长,你怎么把701的人都带来了?”

铁部长:“不多,就带了他们俩人,怎么办呢?难舍难分啊……”

“起码还有一个。”

“没了。”

“有,丁姨。”

铁部长一本正经地说:“她不是701的人,她是我的人,不算。”

偌大的会客室,只有铁部长和安在天两个人,他们面前各放了一杯茶,冒着热气。

铁部长:“喝不惯茶了吧?”

安在天端起茶来,呷了一口,道:“怎么会?乡音难改,故土难离啊。”

“我真想把你也留下来,为此还专门去找过部长,被他严词拒绝了。你现在已被委以重任,这是你担任701副院长的任命文件,已经下放基层了。”

安在天看文件,问:“你现在分管哪一块?”

“原来华主任的那一块。”

“那701还是你管?”

“所以你这时候能回来,对我来说,你就是及时雨宋江。”

“701有任务?”

“又要给你肩上压担子了。”

“担子重总比一个人呆在外面好,我早盼着回来了。苏联人常说,连血骨都思念故乡,我还要加上汗毛孔……”

“可说真的,这一次我是盼你回来,又怕你回来。”

“怕我完不成任务,吃力又不讨好,给你丢人。”

“对。这几年我们破译了好几个大国的重要密码,你在苏联搞到的资料是立了大功的。你去安德罗身边,不枉此行。”

“但看目前的形势,要展开工作很难了,他们对我越来越限制。”

“今非昔比,如果你现在不回来,可能就永远回不来了。你对中苏关系怎么看?”

“不妙。”

“一旦对我们不妙,对有人来说就是妙了。香港报纸说,蒋介石今年要回南京过生日。”

“他是过嘴瘾。”

“他前两年是过嘴瘾,这回不一样了。你在外面,不了解国内情况,我们国家目前处于最困难的时期,国内,连年自然灾害;国外,中苏关系微妙,中印边界紧张,内扰外困。你困难,他就来劲了,想趁人之危,落井下石,这就是蒋介石的如意算盘。老鼠爱打洞,敌人爱钻空,典型的小人做派,不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