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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囡,你不是老说想喝牛奶吗?今天爸爸用牛奶做了这么多的菜,你怎么不吃啊?

大囡撇着嘴角,爸爸,我喝了一瓶牛奶,又喝了两瓶酸奶,现在,我闻见奶味就难受。

我将大囡面前的那碗牛奶饭端过来,用勺子舀了一大口,塞到嘴里用力咀嚼。

大囡,这么好吃的饭你怎么会不想吃呢?你看爸爸吃得多香。

我一边吃,一边又跟秀珍说话,秀珍,你以前肯定没想到我们会在城里过这么阔气的日子吧?换了从前,就算地主老财家里也没有用牛奶煮饭的。

秀珍看了我一眼,勉强地笑笑。事实上,她比大囡也好不了多少,看得出来,她也不喜欢这牛奶饭,但又不想让我难堪,只是一筷子一筷子艰难地挑拣着。

吃过午饭,我想起下午要帮表姐装修茶室的事,便扯了个谎,出了门。我可不能让秀珍知道这事,要知道,以前就是她坚持着不让我干漆匠的,她说那个东西太伤身体。

表姐家是在城南的一个高档小区里,我也是第一次去,虽然表姐口头上说过几次让我们去玩,但她从来就没发出过真正的邀请。我怀疑,如果不是做漆活儿,我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去她家里。

一进表姐家,我被吓了一跳。这房子也太大太豪华了吧,我描述不出来这种感觉,总之是要比我以前在香港电影里看见的别墅都好。我有些沮丧地想,要是我想买这样的房子,可能送一百年的牛奶也不够。

进了门,我便准备换拖鞋,规矩我还是懂的,不能踩脏了表姐家的实木地板。可表姐却阻止了我,她从旁边的架子里拿出一个盒子,盒子上有一个椭圆形的洞,表姐将盒子放在地上,让我踩进去。我不知道表姐在搞什么鬼,小心翼翼地踩了一脚,让我惊异的是,脚再拔出来,上面竟多了一个塑料套。我觉得有些不舒服,门口分明有许多拖鞋,可表姐却偏偏让我戴脚套,她什么意思?难道是怕我脚臭,熏坏了她的拖鞋?

表姐说做茶室的那个房间原本是一个麻将室,可现在作兴家庭茶室,她便将麻将室敲了,改成了茶室。我目测了尺寸,算好了要用的漆。表姐将钱给我,让我替她去买。我脱了鞋套,赶到油漆店,又和送货的三轮车夫一起,将漆一桶一桶地搬到楼上。当我将最后一桶漆搬进房间时,我看见表姐正拿着一个小计算器在一桶一桶地计算着油漆钱。她没留意到我进来,看见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方泉,你别多想啊,我是怕那些卖漆的人诓你。

我笑笑,哪里会。

其实,我也见怪不怪了。表姐平时就这样,送牛奶时,每一筐、每一瓶她都要反复地数,生怕我们拿多了。别的送奶工还告诉我,说有时候,她甚至晚上不睡觉,专门等在送牛奶的路口,看我们有没有送到,有没有偷奶。我想,也许那些有钱人的钱就是这样攒起来的。

吃过晚饭,我没在家里多待,我怕秀珍闻出我身上的油漆味来。我遛到巷弄口,看别人搓麻将,捱到九点才回的家。回家时,秀珍已经睡了。我长长地出了口气,这才安心躺下。

不知为什么,白天那么犯困,此刻我却没有丝毫的睡意。我觉得有些烦躁,就像有什么东西在我脑子里盘旋,让我不得安宁。又努力睡了一会儿,还是睡不着,便起来躲进了卫生间。我坐在马桶上,点了根香烟,很快,白色的烟雾便在狭小的卫生间升腾、盘旋起来。

我在厕所里坐了没一会儿,租在楼上的那个年轻姑娘也回来了。我也不知道她是做什么工作的,反正每天都很晚回来。今天,这脚步声似乎还不只她一个人。我听见好几个脚步声交叠着上了楼梯,又进了房间。随后,便没了声音。再一会儿,我便听见床角吱吱嘎嘎地响起来,似乎还有那个姑娘若有若无的哼哼声。

我的脸颊顿时烫了起来。自从进了城,和大囡挤在这一个房间里,我和秀珍就再也没有过过夫妻生活了。本来,平日里又忙又累,早已把这变成了忽略不计的事情,可现在,楼上的声音却重新唤起了我身体里的一些东西。

我坐在那里,看着头顶那盏微微跳动的白炽灯,企图抵抗心底浮出的那些想法。可我的耳朵却不听使唤,它像长了手,将楼上的声音一丝一缕地全部牵扯了进去。这让我觉着眩晕。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敲门,我一阵手忙脚乱。随后,我便听见秀珍在门口轻轻地叫唤我,方泉,你在里面吗?我赶紧起身,打开门。

秀珍站在门口。

方泉,大半夜的,你怎么在厕所里坐了半天?

可能是白天牛奶喝多了,肚子不大舒服。我随口扯了个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