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 体

老木很小的时候偷看过女澡堂,砖墙上一个小洞,这边是小学的工具房,那边是公共浴室,很长时间内不为人知,让他一个人独享。他说女人也是人,其实没有什么好看的。白腿么,还算可以,背和手臂也马马虎虎,最难看的是屁股,人人都挂着那一大堆死肉,要多呆笨有多呆笨,要多愚蠢有多愚蠢,从来就是坐享其成无所用心厚颜无耻的样子,居然还有一道暗色的肉沟,让人看着要呕。三角区的阴毛让他惊讶也让他厌恶,虽说也是体毛的一种,但完全比不上眉毛的机灵小巧,完全比不上头发的热情奔放,是属于比较鬼鬼祟祟偷偷摸摸以及不怀好意的那一种,属于肮脏和凶蛮并且完全不合适女人身体的那一种。

他后来说,洋人讲原罪,那么阴毛就是原丑,这绝对没错。他还说,你看有些外国画家画人体时就不画阴毛,有些人体模特也刮掉自己的阴毛,大家一定都是对那黑乎乎的一团失望透顶和痛恨不已。

他的偷窥史很快结束,因为他觉得人还是穿着衣服好看,还是套上泳装或者裙子好看,至少能避免给他一些重大的精神刺激。他最崇拜的一位女校长,是个风度翩翩的丹青高手,一转过身来,居然也同烧开水的老妈子一样,夹着一撮丑恶的阴毛。他心目中最漂亮的一位女音乐教师,一脱下三角内裤,居然也同那个满脸横肉的班主任一样,挂着一个愚蠢无比的肥大屁股。他天昏地暗,觉得裤子一脱整个世界就乱了套,一切都让他灰心。他本来是一心争取进步的,眼下觉得进步不进步都没什么意思了。

我认识他的时候,是1968年下乡前。他每天早上一身肥肉晃晃荡荡地去公园里长跑,说要把自己的屁股跑瘦一点,跑小一点。我明白他那股韧劲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