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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美满连一个残疾孩子都无伤大雅。这样的美满使无论怎样枯燥无味的晚餐都可以忍受。星期六晚上,亚当开了半小时的车,把我和菲比带到一家餐馆。他说这家餐馆的高档在于它不昧着良心放油放盐放所有作料,以使一盘盘菜肴过于美味而屈服人的感官需求。这家餐馆是真正为你好的,是具备良知和美德的唯一餐馆。这年头,谁敢去那些只管讨好你的味觉、取悦你的胃口的餐馆?谁敢想象他们在不见天日的厨房里干些什么——放了多少真奶油、真糖和色素,用了多少以激素催大的蔬菜和禽类?他们是否操心过海鲜的污染程度。

餐馆生意很旺。吃客的样子多少都有些像亚当,脸色苍白,衬着黑色、深紫、暗灰、重橄榄色的服饰。一派节制、缺乏食欲的气氛。每张桌上的鲜花是白色的百合和两枝蓝色的燕尾。桌布是亚麻本色,上面有浅茶色的条纹。所有纪律严谨的侍应生都对亚当点头微笑。我第一次见到如此缺乏气味和噪音的餐馆。

亚当轻声地介绍这儿的名菜给我。领位此刻送了一张专门给孩子坐的高椅子,亚当客气地说:“不必,她宁愿和我们坐在一块。谢谢。”

“菲比从来不肯坐那种椅子。”等领位走了之后,亚当对我说,“大概它给她很玄、很不踏实的感觉。”

“你常带菲比来这里?”我扫一眼几乎在耳语的人们。“我经常来这里。”

我明白他的半实话:他常常不带菲比来这里,他和他的老伴或新伴来这里。

“还是他吗?”我指多明格嗓音。

菲比此刻摸到了餐刀,将它抓在手里,亚当将它拿下来,放得远些。而她又摸到了叉,亚当再次缴获它,仍是轻松自然,不露痕迹。我看见菲比两手在继续摸索,脸上有些厌烦出来了。我迅速地将餐巾折成一只松鼠,我小时的把戏。菲比抓着松鼠,不知是什么。正因为它似是而非,她全神贯注地捏它,嗅它,很快地,把它放到嘴里去尝。

这期间我和亚当的谈话始终持续。我是说我们的耳语一直在进行——

“他离开我了。”那个有美丽嗓音的伴侣。

“为什么?你们不是相好了十多年了?”我知道这破裂一定和菲比有关。

“他建议我把菲比送到‘机构’去。”那种收容残疾儿童的机构。

亚当只说“机构”,免得他和我都受刺激。“听说这些‘机构’都很恐怖。”

“也不尽然。关键是看你肯花多少钱。有很高档的,甚至可以培养教育菲比这类孩子……”

我控制不住,给了他一个厉害的眼锋。

“你打算送菲比去哪个高档机构?”你反正阔得足够。他从菲比嘴里扯出那只餐巾松鼠。菲比马上又把它搁回嘴里。他再将它扯出。他的动作是坚决的,不带情绪的。两人就这样重复。我实在看不下去,把菲比抱到我这边。“亚当,你还没回答我,你打算把菲比送到哪所高档机构?”“停止用这个腔调同我说话。”他从口袋掏出一个奶瓶嘴,是装在一个三明治口袋里的,因此清洁程度相当可靠。“是你指责我的时候吗?”他说着将绝对卫生的橡皮奶嘴塞进菲比口中。菲比立刻把它吐出来,仍去咬餐巾。

“好的。不是我指责的时候。”你有种别千辛万苦地寻找我。总共五万块,你还没完了?

“我不是这意思。”他用自己洁白的手帕擦拭落在桌上的奶嘴,“你知道,医生把菲比的实情告诉我的时候,我有多绝望。”

“多绝望?”

亚当凄惨地将脸仰起。像是说:还用问?他再次把橡皮奶嘴塞进菲比嘴里,菲比再次拒绝。两人不声不响地顽固着。

“就让她去咬。这有毒?”我抖抖手里基本散架的“松鼠”。

“不能让她养成这毛病!什么都往嘴里放……”“哪个孩子没这毛病?”

“在其他孩子就不算毛病。菲比看不见,抓着什么都往嘴里放,还了得?”

亚当语气极轻,像任何时候一样,充满道理,有头有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