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第2/5页)

满心兴奋的高兴迈着舞步穿过走廊,往电梯走去。

董丹刚下出租车便听到音乐声,是从工地电线杆上挂着的喇叭中传出来的一首喜气洋洋的民歌。电梯出了故障,所以董丹得一路爬到二十八楼。好在每一层楼都建得很低,只需要十二阶就能够爬一层。吴总把屋顶建得比法定高度要低,那些劳动人民房主站在这样低矮的屋顶下,会觉得自己像是顶天立地的巨人。董丹记得对他这个阶级的人曾有过这样的比喻。他循着笑闹声的出处而去,看到一群工人正在睡铺上赌钱。没有门的厨房里传出了阵阵炖羊肉的香味。

“你找谁?”其中一个工人问道。董丹认出来他就那一群民工的领袖。“嘿!”董丹招呼道。

“是你呀!”民工领袖满脸微笑站了起来,“大记者。”

“怎么样?”董丹问。他身上穿着皮夹克,让他觉得很别扭。

“凑合。”民工领袖伸手进口袋里掏香烟。

董丹比了个手势表示他不抽烟。

“我看见你们现在伙食不错。”董丹嗅了嗅,笑了起来。

“老板前天送来一卡车的羊肉,还有一些钱。”

“拖欠你们的工钱,他都付了?”

“没有全付清,先付了两个月的工资。可是他说只要我们完成整个工程,他立刻会把其余的付给我们。”

老板送来羊肉和两个月的工资表示抱歉,希望大伙儿原谅他。他没有准时付他们钱是因为他在财务上出了点小小的麻烦,银行把他的贷款给取消了。当他听到这些民工没钱寄回家给老娘、媳妇儿、孩子时,他心痛不已。他答应一定会尽全力解决现在的财务困难,只要他们能原谅他,再多给他一些时间。没有他们的体谅,他只好宣布破产,这样一来,他就永远没办法付他们工钱了。这些工人们如果要自救,唯一的方法就是完成这个工程。等到他把房子卖出去,就会有钱来付他们了。待会儿傍晚会有一顿烧羊肉和红薯烧酒的会餐,象征雇主与员工的同心协力。

“他说的你相信?”董丹问道。

“没别的办法。”民工领袖说道。

董丹从口袋里拍出那一本《消费者周刊》,对方吃力地慢慢读着。

“他的口气好像他是世界最有钱的人,他说要在北京专为低收入户盖十个小区。”董丹说。“现在他正邀了周刊的总编在吃中饭,光这顿饭就值你们两年工钱。”

原本在赌钱的那些工人开始纷纷交头接耳问发生了什么事。董丹把报纸拿给他们传阅。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民工领袖问道。

“我可以带你们去那家餐厅。”董丹说,“当面问他哪个是真的:报纸上说的,还是他告诉你们的?”

“我们都去?”有一个民工问。

“那不成暴动了?警察会把我们关起来的。”

住在别的地方的民工这时也来了。他们把窗子、门口都堵得满满的。

“如果没超过二十个人示威,警察不会管的。”董丹说,“你就挑二十个人做代表。”

“我可不做什么代表。”一个中年民工说着,朝后退了—步。

“你们谁想做代表?”民工领袖问大家。

没人回答。

“别看我,我不是代表。”一个年轻民工说。

“我们跑去老板一定很生气,干脆就不付钱了。”一个上了年纪的民工说。

“如果他说是我们撕毁协议,不给钱了,那怎么办?”

“那就找一个律师,上法院解决。”董丹说。

“找律师?那得花多少钱啊?”

“多了去了。”其中一个人说,“我有个亲戚就是打官司打穷了。”

“你们要找律师可别把我算进去,我连孩子的学费都缴不出来!”

“让别人把老板送上法院。我的钱还要留着当回家的旅费。”

“如果我们不得罪老板,还是有机会把钱要回来的,对不对?”民工领袖问董丹。

“我可不这么乐观。”董丹说。

“就是说怎么着钱都要不回来了?”

“你们不去闹就难了。”

“我们不想闹。”

“为什么不闹?那是你们自己的钱啊!妈的!”董丹说,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一下子他会变得这么愤怒。

“出了事你负责吗?”民工领袖问。

“能出什么事?”董丹瞪着他。

“谁知道?”他说,“什么事都可能出。如果老板被我们的抗议惹火了,他可以去雇新的人来,事情如果变成那样,你能够负责吗?”

“为什么要我负责?”董丹指着自己问道,“我是在为你们擦屁股!我要负什么责任?”

“喂,我们去跟老板闹,对你有什么好处?”另外一个工人问道。接着他向其他人喊话:“一个陌生人跑来帮我们,他会没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