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第2/3页)

小梅看他的表情,仿佛他也是刚刚围观的人之一。

“手拿开!”她说。他从她的眼睛里读出她的意思:“你怎么还跟着呢?”

“咱们回家吧。”他轻轻把她拉近身边。

“你是谁呀?”她嚷嚷道。她想说的是:“没看出来?我正在引开他们,掩护你?”她不再是那一个饶舌、爱抬杠的姑娘。她现在是一头小母虎,不顾自己未可知的下场,也要尽全力保护小公老虎。

“走吧。”董丹没放手。他希望她也能读懂他的意思:“我不会让他带走你的。”

便衣站在他俩中间,脸上毫无表情,一会儿转向他一会儿转向她,就像在看乒乓球赛。

“你是她家里人?”那警察问道。

“我是她爱人。”董丹说。

“她不认你呀。”便衣说。

“她在跟我闹别扭呢。我们在家里吵了一架。”

群众慢慢安静了下来,一张张聚精会神的脸都成了看乒乓球赛的观众。

“你们吵了一架?”他问小梅。

“没你事。”小梅对便衣说。

便衣想把整个情形理出个头绪。“她叫什么名字?”他问董丹。

“李小梅。”

那便衣警察看着小梅。“是吗?十分钟前,她告诉我的是另外一个名字。”

“我爱叫什么名儿叫什么名儿,我高兴。”她说,“我只骗笨蛋!”

大伙儿笑起来,喜剧又开始上演。

“你带身份证了吗?”那卧底警察问道。他朝四周的人严肃地看了一眼,希望他们不要再闹了。

董丹掏出名片,那警察一把就抄了过去。“自由撰稿记者?”

“没错。”

他盯着那名片一直看。

“自由撰稿记者。”他又念了一遍。

“那意思是,我……”

“我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他打断他,“跟我走一趟吧?你俩一块来。”

“我们怎么了?”董丹抗议道。

“你心里明白你们怎么了。”便衣警察说。

如果没见过这位警察的脸,就不算真正体验过什么叫受到胁迫。

“夫妻吵架也犯法吗?”董丹说。

便衣警察笑了笑——他在公共场合给他们留情面不揭露他们,是给他们开了大恩。

“你不能没有理由就在街上随便抓人。”董丹一边说一边转过脸朝向群众。

“有没有理,待会儿就知道了。”便衣警察说。

“他不喜欢记者同志!”群众里有人说道,“这就是理由。”

“是谁说的?”那便衣警察吼了一声。“给我站出来!”

群众稍微退缩了。

董丹和小梅坐在警车后座上,开往警察局。半路上董丹的手机响了,是陈洋打来的,气喘吁吁地叫喊着他屋子里发生了可怕的事情。董丹还来不及说些什么,那个便衣警察告诉他不允许接电话。董丹把这话转述给老艺术家。

“他是谁?”陈洋问,“把电话给他,我跟他说。”

“陈洋想跟你说话。”董丹说道,把手机交给了正在开车的卧底警察。

“把电话挂了……”他说得很大声,为了让电话那头的人听见。

“他是什么人?”老艺术家喊着。

“是警察。”董丹说。

便衣警察一把从董丹手上抢过了手机。

“现在不能跟他说话!”警察对着陈洋大吼。

“你敢这么粗鲁?!你知道我是——”老艺术家说道。他尖锐的声音,董丹都听见了。

那警察把手机关了,扔进自己的口袋。

“老实点,啊。坐上了这辆车,就算进去了。”他说。“进去”是对监狱的一种暗语,就像是“走了”表示过世,“方便”表示排泄。

对方说话的时候,小梅一直从后视镜里偷看那便衣警察的脸孔。现在是董丹出场担任主角的时候,所以她已经退居一旁,恢复她一向淡然的神色,静观事情的发展。她满心崇拜地望着两个鼻孔喷出冷笑、不屈服的董丹。董丹叹了口气,又低声笑着,想让那警察看见,对这整件事情的荒谬,他已经惊讶得无话可说。

分局位于二环路。即使一路警笛作响,穿过拥挤混乱的交通到达那里还是花了一个小时。走进拘留室时,董丹问警察,能不能给画家陈洋打个电话。不行。老画家又老又病,现在一人独居,说不定刚才的电话是从急诊室打来的呢。行个好吧?不行。能不能替他打个电话呢?也不行,他既不会让他自己打电话,也不会替他打电话。帮个忙吧?不行。如果警察跟你说“不”,那就是“不”,这个“不”这么难懂?!

一个穿着制服的警察一边读着卷宗,一边匆匆走过他们身边。

“喂,你听过陈洋没有?”那个便衣警察问道。

穿制服的警察抬起头来。

“噢,陆警官。”穿制服的警察跟便衣打了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