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第3/4页)

“你打算把这事儿写出来?”董丹问。

“报导已经不少了。”矬子说,“让我感兴趣,倒不是他们用什么法子蒙骗了大家这么多年……”

有人在董丹肩膀上拍了拍,是那个杨主任。他把董丹拉到一边,拿出一个装得鼓鼓的牛皮纸信封。

“所以我们一言为定了,啊?”他说。

“没问题。”这里头是什么?一沓崭新的钞票?总共有多少?

“一点小小的意思,不成敬意。”他把口袋塞进了董丹的手里,同时还有一张纸,上面签满了许多名字。“劳驾签一下收据。你的名字签这儿,医院名字写在这儿。”

董丹签了一个只有他自己认得的名字,又匆匆写下了一个医院的名字。之后,杨主任问道:“我给过你名片没有?”

“你给了。”董丹道。掂着信封的份量,有一千?两千?“我再给你一张。”他把名片塞进了董丹的拇指和牛皮纸信封之间。“免得你把我刚给你的那张弄丢了。”

“多谢。”董丹道,心想他待会儿就会把这张名片丢进身后的垃圾桶里。

“你可别把我的名片丢进垃圾桶,啊?”说这话时,主任脸露出揶揄的微笑。

“那哪儿能呢。”董丹笑着说道。

“那人是不是做假药的?”董丹走回来后,矬子问道。“他们这场酒宴可真够挥霍的。”

两人走到外面,矬子说他真正感兴趣的是,酱油厂怎么会有这样的化学研究,是什么让他们想到,头发做出的东西会和黄豆蛋白发酵之后的滋味相仿。这发明跟爱因斯坦相对论的创立一样天才。

董丹同意地点点头。看这重量,信封里的钞票说不定有三千块,够用来买一套他和小梅在市场看的沙发。他今天晚上就带她去。他要借一辆小货车把沙发运回来,然后再请邻居帮他们把它们搬上楼。

“人类的头发竟然有这么好的滋味,这是伟大的发现。”小个子道,“这是真正让我感兴趣的地方。”

“没错,有意思。”然后他们要把自己拼凑起来的沙发扔出去,他们的屁股可是受够了那些坏弹簧的刑罚。

“你需要我送你一段儿吗?”小个子说。

“谢谢,我想走走。”下面他会赶紧走进厕所,关上马桶间的门,细数一下信封里的钞票。

“我还要赶一场,我可以把你载到附近的地铁站。”

还有一场。意思是说,另外一场酒宴外加另外一份车马费。董丹还是谢谢他,婉言谢绝了。

不一会儿功夫,董丹就坐在一辆跟踪矬子的出租车上。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展开这样的追车。或许他想知道小个子下一站是哪里,他也好分一杯羹。或者是,他想从这场并非情愿的二人角逐中,从被动转为主动。在一个红灯路口,小个子从车上跳下来冲到引擎盖前。把它打开。红灯绿了,被他挡在后面的车辆纷纷按喇叭。他的车抛锚了。他又冲回了车上,再下来的时候,拿了一本杂志,他把它卷成了一个漏斗型。在董丹乘坐的出租车开过了矬子大约一百公尺后,董丹丢给司机十块钱,然后下了车。小个子又出现在他的车子前面,用杂志做成的漏斗朝油箱里加油。车流分成两股,从他身边开过。其中一位驾驶员对他吼着:“嘿,哥儿们,我在废铁厂都看不到你这样的破烂!”

无情汹涌的车潮中,小个子站在他抛锚的车旁,看起来像是某出喜剧里的悲剧角色。董丹坐进了一家小吃店靠窗的座位上,点了一瓶冰啤酒。他看着小个子冲上车又冲下车,拿出不同的工具修理不同的零件,不时举起手用西装袖子擦掉头上的汗。董丹喝完啤酒的时候,一辆拖吊车到了。看着自己的车被拖走,小个子跟在后面跑了一段路,就像是自己心爱的人正被送进手术室接受性命攸关的手术。

半个小时之后,董丹尾随小个子爬上了地铁站的楼梯,跟他离了约二十步远。出了地铁站是一个观光景点,有许多外国人以及卖假古董的小店面。董丹紧跟在矬子身后,在挤满人的街上穿梭,最后来到一座带有古代风味的建筑前。这是一座修建得像中国楼台的豪华公厕。在标示男厕与女厕指示牌中间,一个男人坐在一张桌子后头,作为厕所看守和手纸销售员。董丹走进厕所对面的一家店铺,爬到了二楼,窗口有两张桌子和一张椅子,让顾客坐下来端详他们的古董赝品。董丹看见矬子在跟公厕看守交谈,从他激烈的表情董丹猜想他正在告诉对方,他车子半路趴下了。店家向董丹展示了一些唐代的陶俑,董丹假装欣赏,就着窗外的光线,一件一件仔细端详。他看到小个子和厕所看守换了位置,一个站了起来换另一个坐下。那个厕所看守懒洋洋的样子让董丹感到眼熟。他就是常跟矬子搭档的那个摄影师。董丹手里握着一具陶艺品,眼睛从旁边偷看出去,矬子正在数一个小盒子里的钱,大概是卖手纸的收入。那个摄影师进了厕所,再出来的时候,穿上了那件有许多口袋的背心,肩上挂着装摄影器材的背包。董丹明白了,这对采访搭档也是公厕生意的合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