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7/16页)

“哈顿”可是顿顿吃肉的警犬哪!

一村人都惶惶地,等着“哈顿”,尤其是村里的男人们,—个个都灰头土脸地听着女人们的詈骂。女人们却异常的兴奋和不安,一群一群地站在村街上议论着,到底是谁呢?是哪龟孙呢?若是自家的男人,这日子还怎么过?是啊,“哈顿”就要来了。“哈顿”一来,案子就破了……一直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哈顿”也没来。据说,“哈顿”有更重要的案子要破,来不了了。

到了傍晚时分,老姑父站在村街里,突然郑重宣布说:算了,算了。焦麦炸豆的时候,都下地去吧。

治保主任说:案子不破了?

老姑父沉着脸说:嚷嚷得外村都知道了,啥体面事?丢人不丢人?别再查了,算了。

治保主任说:那,证据呢?

老姑父说:啥证据?

治保主任说:就那鞋。收上来的鞋,还在大队部呢。

老姑父一摆手说:臭烘烘的,退了,退了。

就此,一个眼看就要侦破的案件就这么半途而废了……

可治保主任不甘心,仍对人们说:这叫外松内紧。等“哈顿”忙过这一阵儿,派出所还是要查的。

那一天傍晚,在收席点的仓房里,好事的女人们唧唧喳喳地把村里的所有男人全滤了一遍,从谁谁数到谁谁……一个一个,把那些可怀疑的对象全都筛过了。女人们一边议论一边骂着,说没一个好货!数着数着自然就数到了春才的头上。有人说:春才那么面,他不会吧?又有人说:咋不会,狗还恋蛋呢。

就这么说着,县供销社派来收席的老魏把话头接过来了。因为春才的席编得好,老魏对春才的印象就特别好。老魏说:别欺负人家春才,人家春才那天晚上跟我下了一夜棋……要说就说我。我么,还有可能。

这时,女人们又把目标对准了老魏,一个个说:是啊,怎么没想到?还有老魏呢。老魏这龟孙也不是什么好人,成天嘻嘻哈哈的,一身贱肉,憋着一肚子坏。

还有的指着老魏的鼻子说:就他。就是他姓魏的。贱不唧唧的,前天还摸我一把……不是他是谁?

老魏本来在县供销社当会计,不知犯了什么错,被贬到了乡里来收席。开初的时候,他一肚子怨气,嘴里骂骂咧咧的,经常无端地把女人们编好的席打回去,说这里那里不合格,惹得女人们全都在背后骂他。后来老魏慢慢住习惯了,村里还给他开了小灶,专门找了人给做饭吃,一天两包烟供着。他终日里跟编席的女人们打个情,骂个俏,占个小便宜什么的,也很得意,就乐不思蜀了。

经这么一说,女人们也就越发怀疑老魏了。是啊,老魏这人,流里流气的,每日里闲得蛋疼,还真有可能。

然而,老魏说了一句话,就把他的嫌疑给解除了。老魏伸出脚来,说:可惜,我脚小。

女人们嘻嘻哈哈地都拥上去跟老魏比脚,说:你脚小?比比。

可是,突然之间,女人们都不吭了。只见春才扛着一捆席走进来……春才把席往地上一放,说:老魏,验吧。

老魏说:你的免检,不用验,放席垛上吧。

春才就把那捆席放在了墙根的席垛上,老魏说:才,下一盘?

春才说:改天吧。而后,他再没说什么,身子硬硬地走出去了。

其实,并没有人怀疑春才,春才有不在现场的证据。

可事后第三天,春才就下了河坡了。

春才在县医院里住了三个月。

回来后,在人们眼里,他就成了—个废人了。

在平原,有一句俗话叫:好事不出门,丑事传千里。原本,春才编的红炕席是供不应求的,外村来预订的很多,而且都指名要春才编的席。就因为出了这么一件事,人们都害怕犯了忌讳,春才编的红炕席也没人要了。

这事传得很远,在颍河镇的集市上,过去,春才的席可以以五倍的价钱卖出。现在,席仍是春才编的席,卖席的却不敢打春才的旗号了……凡卖席的,都说是马集的。马集也是个编席村。

此后,春才再去“收席点”交席的时候,无梁村的女人们再也不去招惹春才了。女人们都离他远远的。人还是那个人,依然高大俊美,依然是无梁村最好的手艺人,可是,就因为割了那一刀,一切都改变了。在人们的眼里,春才已不是过去那个春才了。

有一段时间,许是好奇心作祟,全村的人,都想看看,割了那物件之后,春才是怎样尿的?这成了一个巨大的悬疑。那时候,只要春才一出门,就有很多人找各种借口和理由跟上去,就是想看一看“那个”。那时村街上只有一个厕所,厕所旁总是站着很多人……这真是邪门了!整整一年过去了,哪怕是前后脚跟着,却没有一个人能探明,春才他是如何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