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第3/4页)

她那副无法掩藏的幸灾乐祸的模样引起了我的警觉。我说:“那就顺其自然吧。”

“这怎么成呢?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那倒不会。帮忙的人总会有的,这不,连你都看不下去了……”

玛丽笑了,跳起来。因为高兴和得意,她飞快地转了一下身,使得苗条的身材好好地展示了一番。多么好的姑娘啊,没有办法,我还是不能对这样的姑娘出言不逊。本来我想讥讽她几句,但这会儿只好忍住了。

3

矿区赔偿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附近村子及园艺场与矿区不停地争执。我们的园子也在接受赔偿之列,这时候却没有了一点消息。我有点不安。玛丽来过这里,也留下了一个无解的谜语。我既不相信她会把这里看成一首大地童谣,也难以接受她的友谊。与其说她是我们的朋友,还不如说她是这个时代的尤物。

正在这些日子里,玛丽又一次来访了。

这一次她开着公司里一辆稍旧点的轿车,从车上下来时,仍然穿着那件皮制短裙。这次我多少觉得有点奇怪,似乎认为她开上次那辆漂亮轿车才更合适。她服务的那个公司很富有,而且时下她又继承了一大笔遗产……这次她一下车就快着步子跑来,随便、亲切,握了握我的手,态度含蓄而又温和。就像一个老朋友那样,她直接进了我的屋子,然后才出来与拐子四哥和万蕙他们打招呼,还抚摸了一下斑虎的脑壳。

再次回到屋里时,她的话却非常少。我发现她的气色很好,是那种棕红色。一开始我还以为涂了什么,后来才发现她一点都没涂脂粉。她见我在端量,就顽皮地一笑说:“还漂亮吧?”

“当然。”

“我们家的人都很漂亮,”接着她介绍,说自己有一个弟弟一个姐姐,姐姐的爱人是一个军官。“那个家伙,到底是个武将,认识我姐姐的第二天,就把她给‘毙’了。”

我吓了一跳:“啊?”

“啊啊,别吓着你。我的意思是——你想想就明白了。”

接着又说自己的弟弟:“那个小伙子呀,头发黑亮,本来是个小男孩,却长得像一朵花。长大后会给我们家惹多少麻烦啊……我们交往久了你就会发现,我这个人其实是很粗野的,像个假小子。”

“谈不上。不过直爽罢了。这样也好。”

“多高的评价!实话实说,我是一匹没戴上笼头的小马呢。晚上,我一个人在小屋里,常常围上被子乱想。那些想法啊,如果放在太阳底下晒一晒,会把人吓死!我想自己这么年轻,人也漂亮,以后会经历很多很多事情——我不知道自己会走多么远,走一步算一步吧,走走停停……”

玛丽说得很快,但我还是能够不失时机地捕捉到一些内容。我叮嘱自己:你可不要走神。

“不过这都是一闪而过的念头。太阳一出来我的主意就没了。也许我走到半路上就折回来了。不过我起码要走到‘半路’啊。先在‘老总’这儿待一段吧,尽管这是个彻头彻尾的流氓……这家伙早晚要受罚的。”

我有点吃惊。听她讲下去。

“这个‘老总’一方面是个恶棍,另一方面也是位英雄,就像过去的土匪司令,敢往死里拼,这样才打下了一份天下……有时候他很讲义气,就像所有发了财的阔佬一样,一高兴什么都不在乎了……”

“好嘛,这真是太好了。”

她像是受到了鼓励,话更多了:“他只愿活得高兴,有时不计损失,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比如说他见我喜欢那辆车,一高兴就说:‘送你了!’后来我才知道这车值多少钱……”

又是这样的套路:送车。

“有好多话我只能对你说,”她嗓音沉沉的,像要流泪的样子,“在‘老总’身边钱是会有的,可惜我已经不需要了。人们都用另一种眼光看人,以为我要了他的车就不可能干净了;其实干净不干净还要看自己。我心里太苦了,可惜没人说说——你在这儿也待不久……”

“为什么?会待下去的。”

“如果我是你,这会儿早做别的准备了。”

“什么准备?”

玛丽看了看旁边:“现在的人都看重钱,到时候会一分一分计算。那个矿区不会轻易跟你谈妥的,不过这可是谈生意,一分一毫也要跟他们争,争不来就等于没有……”

“赔偿是理所当然的,而且有具体规定。”

“这你错了,赔偿有各种各样的根据,规定也不一样,他们可以找出几十条理由挡你。你要打官司吗?他们有的是时间……依我看,最好的办法是抓一个垫背的人。”

她的话让我吓了一跳。因为“垫背”二字是极其阴险的,这不像一个姑娘的主意。我问:“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