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之歌(第5/7页)

“你没见我有重要客人吗?”说着掏出怀表看了看:“一个钟头以后吧……”

小伙子立刻对着话筒说:“喂,秘书长,老总不在——他大约一个钟头以后才回来。请您过一小时再来电话好吗?是的,是的。噢,不客气!……”

秘书放下电话,悄无声息地出去了。

我们继续谈下去。他说:“前一段我知道有人要找‘蛤蟆’的麻烦——这恐怕你也知道……就是那个市立医院的院长嘛,外号叫‘蛤蟆’……他这些年搞基建、购置医疗器械和药品,玩得太过了一点儿。这也怨不得有人要找茬儿。敲敲他的脑壳也好,不过那些人也不要走得太远。光找‘蛤蟆’的麻烦也就罢了,弄不好给上面捅了娄子,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看来眼前这个苏老总倒不是那种只知道赚钱的粗人,他关心的事情甚至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我想起了那天在蓝珂家里听到的一些内容,忍不住问了句:“‘上面’指哪儿?”

他不回答,只说下去:“恐怕闹大了市里也不好看吧。前不久一份报纸就点过我们这儿的名,不知是哪个臭记者暗暗来走了一趟,回去就给捅出来了……”

“什么报?”

“管它什么报,我们对他客气就是了。想对他不客气,要他怎样他就得怎样。”说着把手里的球往桌上狠狠一砸:“那个小嫩毛,我想要治他,一抬手就能卸下他一条腿来!”

我知道他在说那个捅娄子的记者,同时也在心里琢磨:他是否也在影射我?

“你知道,现在手贱的人不少哇,动不动就划拉上三笔两笔,那都是识字的臭毛病。你看看,我公司里这些人哪一个没有文化?光博士就有好几个,他们都有一副好字笔,可他们都规规矩矩,像机器上的小零件,让他怎么转就怎么转。你再看看那些上省下县的臭小子,以为自己见了大世面了,不知道能办多大的事儿,狂得小鸡巴一天到晚往上翘翘着。其实他们那个毛病也好治,”他说这些时一直用眼角瞟着我,“好治嘛。你见过那些没动过刀的‘二马蛋子’吗?”

我不懂什么是“二马蛋子”,摇头。

“就是那些没阉过的公马。让这些马拉车,狗日的,它会给你好好拉吗?尥蹶子,发横,一会儿就把车子给颠散了。你要骑它,它就能把你压扁。只有一个法儿,就是把它们按住,动动刀儿。一动刀儿,得了,没事了,膘肥体壮,老老实实,吆喝到哪儿是哪儿——老伙计,这人世间什么都是同理啊,人和马也一样,人也得动动刀儿啊,你说对不?”

我觉得一股血直往脑门上冲,但还是忍住了。我想是结束这场谈话的时候了。这个屋里的空气像要凝住似的,有些发紧、有些闷。

我沉着脸不再搭话。

这样过了一会儿他突然笑起来,一边笑一边细细端量我:“宁先生,没事儿,你只要在这片平原上活动,咱就是朋友。遇了什么事,求到我这里的,没说的,样样都好办——哎,你干吗要住那个园艺场的破招待所啊?来咱的度假村不行吗?咱这公司里一切都尽你使尽你用,你接下去还要去哪里转转?”

“谢谢,不去哪里,我很快就要离开了。”

“急什么!你如果想要出去转转,想看看光景,要车有车要人有人。你今天坐的这辆车就随时听你调遣。游乐场去过吗?”

我再次谢绝。他又摆手:“我们是朋友了嘛,要用车用人只管跟我打个招呼,随叫随到。我跟你说过,文化人嘛,我是看得起的。在我眼里文化人个个有意思啦,最有意思啦。我的公司就欢迎你这样的人,”他咳嗽一声,“怎么样呢?啊嗯?”

我说非常感谢。他笑起来:

“宁先生,我的意思是你不要见外,咱今天说到一块儿去的地方太多了!今后你什么时候想到公司里看看就来,随便住;什么时候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只管说一声就行。我是个粗人,毛病很多,不过就是有一条:义气。唉,只要跟我成了朋友的,怎么都行。那些想和我找麻烦的,那就得阉阉他这匹‘二马蛋子’了,就得给他动动刀儿了,这活儿咱老掌柜‘得耳’就做得了……算了,咱还是不要扯得太远——没有别的,我今天就想跟你谈点正事儿,跟你说几句心里头的话儿。”

说完这几句,他直直地盯住我。

我终于明白:这家伙绕了一个大圈,现在总算转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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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说呢?你回老家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过去你可没有这个兴头。这里面的蹊跷事儿我全都知道。所以我现在只想请你帮个忙——这个忙说大不大说小也算不小,就看你肯不肯帮我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