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3/3页)

外祖母在小果园最东边的那棵大杏树下坐着,她在等女儿和女婿。我老远就喊了外祖母一声,被父亲瞪了一眼。他要像老鼠一样无声无息地溜进小茅屋。他这一次也许是对的。

当我们挨近茅屋的时候,父亲一下子喊了起来——我们全都呆住了——父亲千辛万苦栽种的那一排向日葵不知被谁用刀从半腰一一斩断……已经开始绽花长籽的向日葵就那么被砍掉了,茁壮的躯干渗出了豆粒大的晶莹,又顺着躯干往下流淌,不停地流淌……我想这肯定是那个背枪人砍的。我问外祖母,外祖母说不是他们——从外面进来一帮人,他们丈量茅屋,硬说这些向日葵种在了公家的土地上。

父亲跪着喊叫,伸手抚摸那些向日葵。再后来他抬头仰望那棵大李子树,一动不动地望着;接着他的目光又去望天空。我记得天空是碧蓝碧蓝的,没有一丝云彩。父亲像老牛一样昂天叫了几声,回家去了。

我们进屋不久,老骆偷偷地溜进来。他从来不理父亲,只跟母亲说话。他说:“肯定是其他两个背枪人去告密了,那些坏蛋才来了……”我们知道他是真诚的。母亲很感激他,说:“没有办法,我们知道你也无能为力……”

老骆只待一会儿就赶紧走开了。他虽然是监视我们的,可他自己也处在另外两个背枪人的监视之下。他在公开场合从来不敢表露对我们的热情。我们都知道,有一个老骆是一家人多大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