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3/6页)

其实这故事大伙都知道,相信周子的耳朵也听到了。奇怪的是周子并不对大汉动手,更不害怕……可惜今天大汉还没来得及喝足了酒,肚子先破了……

开洞子的人一得空闲就议论那些荤故事。他们议论最多的就是加友,因为这个姑娘是所有服务队中最年轻最好看的一个。

“看她大腚往后撅撅着,也不知给周子一天收拾几次。”

有人哈哈笑,在洞子里一蹦一蹦:“也不知什么时候轮到咱。”

我真想把那个乱蹦的家伙敲一凿子。一说到加友我就有点难过。那真是个可怜孩子。她为什么不早些跑开呢?在这大山里,真的就没有一点机会吗?我问旁边的人,他们都说:“你这个木头脑袋。你不想想,大掌柜上了手的人,轻易溜得掉吗?”

第二天傍亮,刚刚睡醒,隔壁就有人大呼小叫说:“捉住了!捉住了!”

这一嚷所有的人都拥出了工棚,大家不知捉住了什么。

周子从他的小石头房里走出,一边搓着眼一边嚷叫:“都他妈吵什么?怎么回事?”

有人说:“大掌柜的,看看,连着丢钱,丢东西,原来是这么个物件……”

“谁?”

这时几个人拧着一个人走过来。他们把他拧得结结实实。这人全身上下只穿了一个小背心,连裤子也没穿。有人去找绳子,周子说:“不用找了,扭过来。”

我一看原来是那个叫着“加友”的名字在洞里蹦跳的家伙。他长得瘦小,但很有力气,全身都是肌肉。我想活该这家伙被拧住。

周子问怎么回事,旁边的人告诉:连月来丢东西的人很多,原来是这家伙半夜到那些受伤的工友枕头底下摸……我明白了,原来前几天抬走那些人的铺子空了,他就趁机偷走他们的积蓄。周子的眼睛一瞪,马上变得极其吓人,平时那种羞涩的样子再也没了:“给他搔搔痒。”

一句话刚落地,有人砰一掌打在了那人的嘴巴上,牙齿一磕,可能咬了舌头,鲜血立刻流下来。他顾不上擦嘴,双手合到一块儿,一下连一下向周子作揖。旁边的人就加紧揍他,有人干脆捡根树条抽他,一下一条血印。

“说,你是哪来的飞贼?”

我觉得他们问得奇怪。这个人已经在这儿打了几个月的工了,他们还这样盘问。那个人频频作揖,并不答旁边的话,只是没好腔地喊叫:“大掌柜,俺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救我一命吧,俺死了当驴当马也来报答你……”

周子背起手,取出一根烟叼上。树条一下又一下抽打,发出了叭叭声。一会儿他的背心上就有了数不清的血印。喊叫声越来越低,越来越低。旁边的人又问:“说,哪来的飞贼?”

好像他这时才听明白,两腿一软跪了:“哎呀天哪,俺讲,俺讲……”

“从头讲来!从头讲来!”

“俺是大山西边葫芦头庄上的,从小手不老实。挨饿年头偷牲口的料豆儿,让饲养员用刀剁过手,手背上有一道疤……”

有人立刻把他的手翻过来,对周子说:

“大掌柜,他说得一点没错!”

有人不理茬,又问:“再说,还有什么?看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生的,你爸、你妈,那两个狗日的手老实不?”

他连连磕头:“哎呀妈呀,从实招了吧。俺爸是个土匪,打家劫舍,见了好东西就抢,见了闺女就糟蹋,见了草垛就点火,跟地主老财结上了仇,谁家富谁就怕他。他拐走的地主媳妇数也数不清……”

里边一个人停止了挥动树条子,听得入了神。后来才明白这是编造的,砰一下打在他的脑门上。他哎哟一声仰过去,有人又把他扶起来。

“说,继续说,看说走了题儿,不打死你!”

那人捂着头:“俺说,俺说。俺爸是个串百家门、喝流锅水的人了……”

一边那个人问:“什么叫‘喝流锅水’?”

那人吞吞吐吐:“就是要饭的……”

“噢,是这么回事。”问话的觉得没甚意思了。停了一会儿又问:“你妈呢?说,她是个什么狗杂种?”

“俺妈年轻时不正经,跟人痴跑野拉的,没少给俺爹招惹事儿。村长抱了她睡,会计也来凑合。俺叫俺妈吃饭,俺妈把脸一拉说:‘滚去,脏娃儿。’俺就跑哩……”

旁边的人哈哈大笑,再也不打他了。他们说:“这个物件怪有意思,肯说实话,大掌柜,放了他吧!”

周子一直在旁边看着,这时点点头,笑眯眯走过来,摸摸他的下巴说:“你这个狗东西,挨不住揍,乱咬乱嚼,连自己生身父母也不放过,我看你这嘴巴是吃了屎了。”

那人赶紧作揖磕头:“大掌柜饶了我吧,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