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月(第4/6页)

小白走过来时,我正好转到了边厢的外边。我想看看这座长条形楼房的特异结构:既有内楼梯,为什么还要有一个外置的楼梯呢?这楼梯又是怎样拐到室内的?楼的二层并没有长廊,外楼梯肯定是绕进了阁楼,然后再从那里进入内室,并通向了房间的。当年的设计者可能是为了防火避灾的考虑吧,却想不到给后来的一群顽皮青年留下了嬉戏的方便,更多的悬念、更多的欢乐。我想象中这儿十分适合捉迷藏,如果有鬼魂出没,那也要便利许多。我相信苍白青年会因为这个愈加喜爱这个地方。后来,我从一个二楼的带边角的不甚规则的房间里看出了玄机:它表面上看只是一个不大的套间,有小卫生间和内室;内室小得只有十个平方米;但外间有一个黑洞洞的储物室,推开它,马上扑来一股让人掩鼻的霉味。太黑了,脚下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这儿因为极偏僻极不引人注意,所以肯定被后来的装修者忽略了。我低头往前小心地探试着,慢慢让眼睛适应这里的光线,终于能看清一点点:脚下由老式花砖铺成,灰尘和旧报纸破布条碎屑等遮去了大部分的花纹。除了一角是一个破旧的大壁橱,什么像样的东西都没有了。空空的储物间顶多有五个平方,潮湿憋闷。我拉开壁橱,里面是几个空酒瓶;一侧的板壁开了一道几公分宽的缝隙,不小心碰了一下,它竟然吱一下转动了——原来是一个半米宽的小门!我压住心底的惊叹,弓身踏进壁橱,然后试着进入这道小门——摸索着一直往前,渐渐感到了冷飕飕的风……只拐了两道弯,就看到了前边的光亮——往外踏一步就是阁楼了,而这间阁楼一边通向二层窄窄的楼梯,一边紧连着外置楼梯。我站在楼梯上喘息着,从这儿正好可以看到楼下站立的小白。她望着我,但并没有对我出现在外楼梯上有什么惊讶,可能她以为我是从阁楼那儿正常出来的吧。

小白就住在这个边厢里。我问那两个小姐住哪儿,她指了指西边的一溜平房。“她们不会害怕吗?”她点头:“当然会。谁住这儿也会害怕啊。不过没有办法,有关人员来安排我们怎样住,说主楼和边厢她们都不能住,只能住平房——从前就是这样的,这是规矩。我被优待了才住在这里。”说着把我让进了她的房间。这间屋子不大,但让人觉得温馨可人。没有办法,一个美好的女性——哪怕是一个最凡常不过的女性,只要给她一个居所,她很快就会将其弄出一种温吞吞的气氛。女人就是女人,在这点上与男人有天壤之别。我看到这里的小桌、沙发、床,一切都纤尘不染;可爱的洁白的手工粗布铺在桌子上、沙发上,甚至是椅子靠背上。一束墨菊插在一个粗瓷水罐中,散发出若有若无的药香味。菊花天生是属于秋天的,秋天就应该有这样的气味。我喜欢菊花。

“你看过厢房和大院了,怎么样?”小白亮晶晶的眼睛扬起来。

我刚从黑乎乎的房间里走出,坐在这样洁净清香的地方,迎视着一对美丽的眸子,心情一下改变了许多。我觉得环境真是太重要了,因为回想一下在环球集团的日子里,同样面对着这个姑娘,却很少有时下这样的喜悦。她多么可爱。她看我的时候有一种明显的含情脉脉的眼神。而我觉得她在这座城市里是绝对的天姿国色,她的五官甚至比全城有名的美人娄萌还要好看。她的手放在桌上,让我第一次如此切近地清晰地看到它是多么细白纤长。我的眼睛往旁看一下,转移了自己的视线。我想到了关于这个大宅的奇异传说——那些无所不在的鬼魂将淫荡的病菌四处传播,短时间内让所有居住在这里的人都无一幸免……我喃喃着:“我明白他到底住在哪一个房间了,知道了。”“你说谁啊?”“哦,我在说一位青年——过去的人,这个房子的主人……”“他是谁?”“他不在了。”小白疑惑的目光盯了我一会儿,突然想起了什么:“听人说这里一直闹鬼呢,所以原来的住户搬走后停了这么长时间,一直空着……新主人不怕,不过也里里外外整了一遍,花了不知多少工夫和钱。听来这里运东西的工人说,整这座院子的时候,还挖出了一些古怪的东西。”

“什么东西?”

“一个像碾盘那么大的、砸去了一半的石狮子头,埋在深土里;石头刻的小人儿;还有,我们前几天挖菊花,挖出了一个瓷坛,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些画了八卦的纸符,就埋在院角……”

我站起来:“它们在哪?”

“别的东西都被人清理了,瓷坛还在,我觉得怪,就放在那儿了。我想离开的时候带回去,我们那儿有人懂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