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 松(第4/5页)

我慌慌摆手:“这个……我根本干不了,我刚来,再说……”

娄萌收敛了笑容:“不要谦虚,这是很重要的一个职位。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行政上的事务并不多,我们这里是很宽松的。”

我一迭声推辞。这就使她变得愈加严肃。我突然想起,这才刚刚接触实际性工作,而且也仅仅是她的一个设想,我实在不必过于认真。但我如果沉默了,又像是一种默许……

回家后我告诉梅子,说我即将得到一个崭新的、重要的职务,而且……她好久没有吭声,最后只留下一句:娄萌的顶头上司是父亲的老朋友。

我不知说什么才好。白天在娄萌面前的那种感觉又一次袭来。我在把什么忍下来。人就是这么尴尬。忍受吧,即便在自己家里也是一样。

第二天马光在楼梯上见到我,马上笑吟吟地喊:

“宁主任来了。”

我惊异于他的消息来得这么快,想发火,对方却做了个鬼脸。

终于可以在家里上班了,这是好不容易才争得的一份自由。这不是旷工,而是合理合法的一种安逸。我在书架前徘徊,看着那一个个熟悉的面孔,伸手抚摸它们,就像抚摸长者的肩头。我感到了他们的体温。

丽丽一颠一颠跑来,扭扭的样子让人心里发颤。我想说:“我多么喜欢你,可我很少像喜欢你那么喜欢一个人。”是的,我想我没有欺骗自己。捧着它毛茸茸的脸,看它灰蓝色的眸子。我看到的仍然是一双忧郁的眼睛。这种忧郁的眼神我以前好像也见过:一双火辣辣的、却怎么也无法掩去一丝忧郁的眼睛。

丽丽是一个非常聪慧、却又与我毫无共同语言的生灵,它怎么也弄不懂该到哪里解溲,所以很长时间都没有改变随地大小便的习惯,这使我头痛。它在我手里激动得浑身颤抖,可有时在一瞬间就能冷静下来。它含蓄的、若有所思的目光紧盯着我。

4

我到杂志社工作不久,阳子和小涓就来了。我好像看到他们是手扯手走进了屋子。我高兴极了。自从我取得了在家里上班的权利之后,还是第一次迎接他们。两个真正的年轻人:阳子刚刚二十五岁,正上大学二年级;小涓二十出头,样子比实际年龄还要小得多。她是一个很少安静的、嘻嘻哈哈的姑娘,只顾自己说话。她一进门就抽出一本书又一本书,胡乱翻弄,随意放置,嘴里还嗑着瓜子之类的。

阳子说:“老宁,你知道吗?我是来告诉你一个事情的。”

“什么事情?”

“庄周有消息了。”

我一下兴奋起来,腾地站了起来。

“他到外地打溜溜去了!”

“你见他了?他回来过?”

“不,是有人见过,说他真的夹在一群打工的人当中……”

“唔!”我叹了一声。我心底在想这个消息的价值、它的真假。我想如果是真的,那么他的这个举动到底意味着什么?要知道,“打溜溜”就是当流浪汉的意思——庄周会是夹杂在大街上那些破衣烂衫的人群中吗?我不太相信。也许这太过分了。这种极端的方式到底包含了什么内容,我还要好好想一想呢。

阳子搓搓手:“他转身一跑了事,家里人可就苦了。特别是李咪,哭吧。”

我还在想街头那些脸色苍黑的流浪汉,想西服革履的庄周怎样变成他们当中的一员——他也许真的会那样,因为这个人的血比别人要热。我问:“这消息准确吗?谁看到了?”

“有人亲眼见的,说肯定是他,头发乱蓬蓬的……那是在城外,一群打工的人中……”

我不再问了。“有人”和“听说”之类,除了只能留以备考,更添了一份焦思。

阳子又说:“我一个偶然的机会遇到了李咪,那个哭哭啼啼的小人儿,鼻涕眼泪一大把,总想套出我点什么。她知道自己男人平时来往最密切的就是我们这几个,我们总不会什么都不晓得吧。我告诉她:我、老宁、吕擎,没有一个人知道你男人的事儿。她哭得像熊猫似的。”

一阵刺耳的警车声传来。好像不止一辆,声音大极了。这声音直响了十几分钟才消失。我想那大概是一个由警车组成的长队。这个城市里常常实行交通管制,有时后半夜还要响起尖厉刺耳的警笛声。小涓和阳子都应声跑到了阳台上,我则一动不动。

他们回来时手上沾满了黑灰,因为他们俯在阳台的铁栏上。小涓吵着要洗一下手,可是一拧水龙头照样是干的。我们有一个水缸,需要在午夜起来接水。我给她舀了水。她不停地谢我,一边谢一边蹙鼻子。大概是哗哗的清水让小涓想起了什么。她睁大眼睛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