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风雪 第十三章 另一个“围歼”(第6/7页)

“陈国发!”陆希荣尖锐地质问道,“一个同志酒后说了几句可能不太妥当的话,能不能拿到党委会上作为批判材料?”

“你平时也说过的。”陈国发说,“你还说过你有一个‘十年计划?”

“什么十年计划?”大家惊奇地问。

“他平时很佩服咱们兵团的齐司令员,说他二十七八岁就当了师长。他说:‘按我这份才能,你看我多大岁数上能当师长,我说我判断不出来,他说:‘按我的计划,我不希望超过这个年龄。”人们几乎笑出声来,有人嘲弄地说:

“这个计划不是没有完成吗?”

“是呀,”陈国发说,“他自己就讲:‘我今年已经快30岁了,已经超过齐司令作师级干部的年龄两三年了,连团级也不是,还有什么干头?我觉得一点精神劲也提不起来了。我这点革命性就像是用完了似的。……”

人们忍不住笑起来了,陆希荣又羞又恼,悻悻地说:

“大家可以想想嘛!上级的干部政策是不是没有一点问题?!”

“当然有问题罗!”参谋长雷华涨红着脸说,“上级专门提一些‘不是东西的人,却不提那些盖世无双的才子!叫我看问题大啦!”

周仆严肃地瞅了雷华一眼,带着批评的意味。意思是:不要在党的会议上讲反话。这会有损于一个党委委员的风度。

他又示意陈国发继续讲下去。陈国发说:

“自从解放大西北,咱们住在杨柳镇,他同一个皮毛商人关系特别亲热。他经常到那个商人家里,同他的女儿、姨太太喝酒,打牌。……”

“什么?你说什么?”周仆一惊。

“他经常到商人家里喝酒、打牌。”陈国发又重复说。

“你说清楚一些!”陆希荣愤怒地叫道。“并不是我要去,是人家三番五次地请找。人家对咱解放军那样热情,我们应该冷冷淡淡吗?这是一个军民关系问题,党的影响问题,政策纪律问题。再说,打牌只是随便地玩玩,并没有赌钱。你要向上级谈清楚些!”

“是,我是要谈清楚。”陈国发也强硬地说,“他们还送给他一对绣花枕头,一个上面绣着‘甜蜜之梦,一个上面绣着‘祝君晚安。都是商人的女儿亲手绣的。他们还结了干亲。……”

“什么?什么干亲?”周仆追问。

“商人有个一个多月的小孙子,拜他作了干爹。他同商人的女儿平常都是哥哥妹妹相称。叫得可热乎着哪!……他准备结婚买的那此东西,钱都是从商人那里借的。”

周仆气得脸都变了,沉了半晌才咬着牙说:

“陈国发,你真可以说是个自由主义的典型了。他同资产阶级发生了这样密切的关系。你都没有讲呀!”

“我看,不能说这个人是一般的资产阶级,”陆希荣立即反驳说,“人家原来也是劳动出身,因为遭了天灾,从山西逃到西北,开头用两个肩膀挑东西,每天挣得还不够吃哩!以后摇拨浪鼓儿,卖布头儿,人家的家产是这么一点一滴积起来的。……”

“这浑家伙,立场已经完全变了!”周仆愤怒地咬咬嘴唇,没有冲出口来。

“从这以后,他的思想变得更厉害了。”陈国发继续说道,“有一回,他跟我说:‘老陈,我过去太傻了,现在我对一切都看透了。古人说,富贵于我如浮云,弄个一官半职又值得几何!人一辈子归根结底还不是吃一点儿,喝一点儿,痛快一点儿。只要有一个好老婆,一个温暖的小家庭,手头稍许宽裕些,风吹不着,雨打小着,日子过得平平妥妥,不要老是打仗流血,也就很不错了。像人家潘掌柜的,不是照样生活得根快活吗?此后,他的思想就完全集中到组织小家庭的上头去了。他还说。小杨长得不错,就是太土气了;那个商人的女儿很大方,可又不太漂亮。要是两个人的条件结合起来有多好呵!……”

陈国发说到这儿,又痛切地检讨了自己的自由主义的错误。随后大家展开了批评,几乎每个人都谈到过去对于陆希荣的认识是很不够的。

孙亮对陆希荣的批评特别尖锐、猛烈,最后还说:

“我想对团的领导同志提点意见。”

周仆把一个烟蒂撕碎,装到烟斗里,正要擦火,停住了。

“陆希荣同志的问题发展得这样严重,我看团的领导也要负一定的责任。”孙亮极其坦率地说,“过去团的领导对他是一贯地迁就,只有表扬,很少批评。总认为他特别能干,说他‘军事来得,政治也来得;群众也夸他是‘才子,是‘司令员兼政委的材料儿,他自己也就不知道吃几碗干饭了。实际上,他的工作很漂浮,他能把准备干的工作,汇报是已经作的,说的头头是道,天花乱坠;他也能把已经做过的工作,向你请示作法,来表示对上级的尊重。可是团里也不检查就相信了。我们提出意见还说我们不虚心!我希望领导上以后接受这种教训,别再把干部绐惯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