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火光 第七章 团党委会(第4/5页)

使人顿时觉得,这间小屋容纳不下他那洪钟一般的声音。他的声音,看来更适宜于在荒原大野间,在炮火硝烟中作战斗的呼喊。在这间小屋里,立时震得人耳朵嗡嗡地响。

屋子里空气变了。一种强大的无声的热流,闹嚷嚷的,热辣辣的,倾注到人的血管中去。

郭祥不由自主地把舌头一伸愉快地笑了。炕上那盒烟,别人都抽了一支,他已经抽了两支了;现在他伏下身去,又从里面抽出了一支。

那几句话也使得周仆精神振奋,神采飞扬。他“嚓”地划了根火柴,燃着了自己的烟斗,动人地微笑着,瞅着烟斗里细小的火花。这是多么勇敢、多么热情、多么有力量的手在支持他呵!

对于一个党委书记来说,还有什么比得上这种支持更为可贵呢!

“同志们!我看不用多讲了,”他沉了沉,提高声音说,“我看,刚才团长的话,就是我们人朝以来第一次团党委会最好的结论!”

当然,他说不讲了,并不真的就是不讲了;人们知道他燃着他心爱的大烟斗,就是他——一个党委书记,在形形色色思想纷然杂陈的丛林中,已经跋涉过遥远的路程,到达了一个站口的信号。他们,那些党委书记们,他们的职业注定了,在他们的一生中,要永生从事这种没有止境的没有终点的跋涉。而且他们还要力争自己成为党的神经系统中一根尽可能敏锐的神经,来感触,来分析,来鉴别,不仅从词句本身,而且从词句背后洞察出哪种意见真正体现了人民的利益,哪种意见能推动革命的前进。

周仆发言了。从刚才同志们的发言中,他不仅从正面意见中增强了自己的信念,充实了自己的勇气;而且也从反面意见那里汲拾了合理的因素。他严厉批评了消极防空中所发生的右倾现象,要求积极展开对空射击;同时,也指出了那种粗心大意满不在乎的毛病,要求把消极防空同积极防空正确地结合起来。在这里,他觉得毛主席提出的既要在战略上藐视敌人,又要在战术上重视敌人的辩证法,像明灯一样照亮着自己的思想。当他分析着这些情况的时候,还是比较平静的,可是当他提到下面一点,就情不自禁地激动起来。

“出国以来,我们没有强调积极防空,我们也有错误。但是有人就觉得敌人的飞机碰不得了,一到地方就钻洞子,工作也不做了,战士们嘲笑他们,叫他们是‘防空司令,你们各营,有这种‘防空司令没有?”他严肃地问。

孙亮笑着说:“我们那里有个管理员,人就叫他‘防空司令。”

“你们那里呢?”周仆又瞅着陆希荣问。

“有,可能有,”陆希荣红着脸说,“不过还没有发现。”

周仆又接下去说:

“有人害怕有了伤亡,不能完成战斗任务;想一想,如果让‘防空司令多起来,能不能完成战斗任务?”周仆竭力想抑制自己的激动,但是不能做到。接着又说:

“有人讲,做工作要从实际出发,对!这是党的教导,这是毛泽东思想。但是从实际出发有两种态度:一种是积极的态度,用革命的精神,促进事物向积极的方向转化;一种是消极的态度,在现代化敌人的面前,在困难面前,不敢动一动。我们每个人都可以考虑一下,对自己作一个判断。”

说到这里,他瞅了陆希荣一眼,陆希荣像立刻被手指头戳了一下似地低下头去。周仆接着又说:

“有人还讲,做工作要看时问、地点、条件。这也很对。但是他的意见,实际上是说,只有有了空军,有了高射炮才能打敌人的飞机。大家都清楚,我们的飞行员有的刚跨进航校的大门,有的正在抽调。我附带问一句,昨天来电报调的飞行员,你们选好了没有?”

“还没有哩!”

“不好找!条件太严了。”

人们纷纷回答。还有人问:

“能不能少凋几个?”

“不行!少一个也不行。而且要挑最勇敢、最优秀的,纪律性也最好的。这是政治任务!”周仆严肃地说。接着,又回到原来的题目上来,“你们看,我们的飞行员还没有出发,还在这里驾驶‘11号的汽车哩!”人们笑起来。他接着又说,“这就是说,我们还要等他们进学校,学文化,练技术,才能飞上天去。那末,在这以前呢,我们怎么办?按个别同志的意见,就是瞪着眼睛干等。这真是典型的挨打思想,挨打战术!……”

郭祥歪着脖儿,向门外的小玲子挤了挤眼。

“有些人只讲条件,条件,”周仆批评道,“但是他却忘记了一个最重要的条件,这就是人,人的主观能动性。忘记了主观能动性,革命者还能有什么作为呢?当然,客观的可能性是前提,这是丝毫不能背离的;可是,在这个前提下,只有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这才是一个革命战士应抱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