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红(第2/3页)

后来,他回避着楚楚的目光说:您要不要喝点咖啡?她想了一下,骤然想到自己和眼前的男人势不两立,就喊道:魔鬼!谁喝你的咖啡!但他又幽幽地说:您错了。您是这里的主人。所以,不是我的咖啡,是您的咖啡。这使楚楚更加糊涂了,她终于减低了声音,说道:那就喝一点吧。于是,他走到厨房里去……楚楚一个人在客厅里。她终于可以充分表现自己的困惑:她不知那德国人要搞什么鬼。

他端着咖啡回来,把托盘放在茶几上,退回自己的座位。她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然后她说:苦兮兮的,有什么好喝!我们知道,德国人最讲究喝咖啡,这话使他难以忍受,瞪起眼来大喝一声:这是最上等的巴西咖啡——我自己都舍不得喝,给您留的!楚楚一惊,双手捧住了杯子——但他马上又领悟到自己的不对,小声说道:我错了,我不该夸耀我的咖啡。楚楚也明白了,她伸出手来,把杯子里的咖啡倒在地毯上。可以看得出来,那德国鬼子尽了最大的努力才克制了自己,没有向楚楚扑去——客厅里铺着波斯的手织地毯,非常值钱。顺便说一句,要是楚楚知道地毯的价值,也不会把咖啡往上倒:应该珍惜伊朗人民的劳动成果。等到最后一滴咖啡落到地毯上,他才颓然落座道:您做的一切都是对的……最后,楚楚把杯子在地毯边上的地板上摔成了碎片。这老东西禁不住嘟囔了一句:这可是明朝的杯子呀——当然,您做的都是对的。

楚楚终于按捺不住自己高尚的愤怒,朝那德国人扑去,左右开弓,痛打他的嘴巴。令人诧异的是,他离开了凳子,跪在了地板上,用脸去迎楚楚的手,并用暧昧的声音说道:打得好,请珍惜你的手!打得好,请珍惜你的手!这使楚楚有点诧异,停下手来问道:怎么个珍惜法?那德国人征得了许可,爬着取来了一双黑皮手套,让楚楚戴上。后来,楚楚又去砸他的家具,把一切都砸坏。最后砸的是那德国人坐的凳子,这是个厚重的琴凳,怎么都摔不坏。德国人说道:缅甸柚木的,我去拿把斧子来。楚楚在愤怒中一脚把他蹬倒,说道:老狗!我不是给你劈柴来的!但过了一会儿,她又觉得疑惑,停下手来问道:你是不是有病(与此同时,她用手指指脑子)?那德国人却恢复了普鲁士贵族的自尊,在地毯上跪得笔直,傲然答道:我没有病!我只是很坏!……需要提醒读者的是,阶级敌人是不会彻底坦白的。这个老纳粹不仅是坏,还有满肚子各种各样的变态心理。我们要彻底把他揭发出来……

再后来,楚楚在客厅里踱步,而他在地毯的中央跪好,低着头。周围现在是一片月球景色。楚楚趾高气扬地说道:老东西,这回你心疼了吧。他心不在焉地答道:是,是。很心疼。但是……楚楚痛恨这个“但是”,厉声喝道:什么“但是”?德国人就答道:是。是。没有但是。您说的都是对的。楚楚更高声地喝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兜什么圈子!德国人说:是的,是的。首先我想告诉您,您生气的样子可真动人(楚楚要不要因此动怒,要不要打那德国鬼子,打几下等等,由导演来决定),其次,您为什么不来惩罚我呢?这使楚楚为难:还怎么惩罚你?他说:我能不能提个建议?楚楚倒吃了一惊:你来提建议?新鲜哪……后来又说:好吧,听听你的主意。他就站了起来,说道:请随我来。

在到后厅的路上,他说道:您还是那样纯真。上帝啊,当年我犯的是什么样的罪孽啊……然后他打开了房门。这里光线幽暗,在这间房子的中央,有一张手术床,与寻常手术床不同的是,床上钉有一些黑色的皮带:可以看出是用来把受术者的四肢、脖子拴在床上之用。而这个房间也半像手术室,半像刑讯室。楚楚见了这景象,不禁后退。他说道:我准备了这些。我一直在等您来——

那德国人走向手术床,他把床边台子上的白布单揭开。台上放着纹身的用具……他脱掉了睡衣,俯卧在床上。奇怪的是,此人的脸虽苍老,身体却像是少年,又白又嫩。要是又老又皱,就不够刺激——不是谁都配为艺术作牺牲的!他又说:现在,来惩罚我吧。说着,他闭上了眼睛。楚楚犹豫了片刻,终于走上前去,用床头的皮带把他的脖子扎住——她已经被这种景象魇住了。等到皮带全部扎紧,那德国鬼子绷紧了身躯,发出难以形容的呻吟声——这种声音使楚楚连针都拿不住了……楚楚触摸着他的背部,觉得这日耳曼人白玉般的皮肤简直是艺术品,她有点难以下手。但那德国鬼子说道:请不要怜惜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