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非花(第2/3页)

“我消化不良。我害怕,我怕一切不是想象中的样子,我怕我不是你想象的样子。我没有那么好,我没有你想象的好,我害怕让你失望。我从来没有过,我感觉我在渐渐失去自己,我总想按照你想象我的样子改变,总想讨好你,我从来没有讨好过别人,我从来没有过,所以累,所以害怕。象你说的,玫瑰花做汤不如菜花香。”

“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想象你是什么样子?”

“我是女孩,我有感觉。这和理科训练没有关系,你再出身名家也没有用。至少我不确定,我不是个赌性很重的人,我和别人赌得起,和你赌不起。”

“一切在好起来,不要太早下结论。我记得高中时候梦见你,你在远远的地平线上,现在梦你,我睡在你怀里。”

“你需要身边有个好女孩,我们太远了。什么梦也是梦,不是真的。你需要身边有个实实在在的好女孩,实实在在地睡在她怀里。”

“你不想赌了?”

“赌不起。我怕小命都搭进去。”

“好,我不逼你了。我试过了,也对自己有交待了。”

“我等我醒过来。我去找你,等我给你一个完全的我。”

“你醒过来的时候,我要是已经名花有主了呢?”

“那就争一下看。”

“答应我一件事情吧。”

“什么事?”

“以后,每隔五年,我如果想见你,就可以见到你一次,比如你三十岁的时候,三十五岁的时候,四十岁的时候。”

“好的。我知道为什么。”

“是吗?”

“你想看看我是否对你还有吸引力。”

“我想知道,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你而不再有抱你的冲动。到了那个时候,我就不再写小说了,一句也不写了,写也写不好了。那以后,我就一心一意做个医生,或者开家小书店,我不多想了,就幸福了。人有些能力会自行失去,不由人控制,就象我无法控制我当初是不是遇见你,我无法控制你现在要离开。有好些这样的能力,比如排卵,比如勃起,忽然一天早上醒来,就不行了。现在科技还是不发达,无法证明很多东西,但是我想,我身体,对你,肯定能产生一种特别的激素,分子构成也好,分子排列也好,空间构型也好,总有和其他激素不一样的地方,无法归类。它与肉欲无关,它不刺激我上床,它和别人无关,见到别人,它不分泌。什么时候,这种激素不分泌了,我就悟了,不再想抱你了,我就解脱了。”

“那我会尽我全力,保持美丽。”

“最后亲我一下好吗?”我说。

“不。”

“为什么不?我吃了口香糖,薄荷的,才吐出去。”

“一下之后会有第二下,亲了之后会想抱你,现在做了,会明天也想要。”她说话的神情淡远,回手掸了掸我的车座,然后转身走了。我摇摇头,转身,骑车离开。骑出几步,我听见她冲我喊:“水,别怪我。”然后黑暗中传来踉跄急促的脚步声,很快远了。我顶了风,向家骑,迎面的天空上有颗亮得吓人的大星坠落。

月亮依旧升起来,我躺在床上,随身听放着《悲怆》,我无所事事,点了一棵骆驼烟,想起了我和我的初恋的分手。辛荑趟在下铺念英文,问我在想什么。我说,我什么也没想,我在想,如果我初恋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我会怎么办。辛荑说,我初恋是个美人,越细想越是个美人。有些姑娘象茶叶,多泡才出味道,越想越美丽。

这时候,宿舍门被人敲响,我初恋穿了件蓝色的大衣,站在楼道里,周围挂的满是晾着的衣服,厚朴一条巨大的内裤,竹子衣架撑了,绿底黄点,象一面非洲某国国旗似的悬挂在她身后。我从上铺掉了下来,摔在地上,发出闷响。辛荑在瞬间消失,宿舍里只剩我和我的初恋。

她不脱大衣,眼睛看着窗外,说道:“我不知道为什么到这里来,走着走着,人就在这儿了。我不找你,有无数的理由。找你,没有任何理由。你为什么让我等了那么久?你为什么要过了五年才第一次说你喜欢我?”

“可能是激素水平不够吧,高到产生向往,没有高到促成行动。”

“那个暑假,整个暑假,你都在干什么?你在等什么?”

“我硬了又软,软了又硬,我在锻练我的小弟弟,让它粗壮。”

“告诉我,我为什么要来找你?”

“我不知道。”

“好,我知道。你答应我一件事,从现在起,你不许说话。你如果不答应,我马上就离开。你答应,咱们去垂杨柳,你的屋子。”

我点点头,牵了她的手,往外走。她的手心有汗,反手把我的手紧紧扣住,眼睛还是落在远远的地方,很有使命感的样子。我们穿过摆满试剂柜和各式冰箱的楼道,楼道里本来有一股浓重的老鼠饲料味道,可是我什么都闻不到。我的感官封闭,即使我的初恋让我说话,我开口也没有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