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妖刀定式,素女七式(第2/5页)

十多年之后,历史证明小翠是英明的。成千上万的计算机诗人抱着颠覆美帝国主义的理想散落在北美大地,十多年之后,住郊区带花园的独栋房子,房子的地下室有乒乓球台子,睡着实在不想肏的老婆同学或者老婆同志,养着两个普通话带着台湾口音的儿子,开着能坐七个人带一家三代人的日本车子,成为美帝国主义经济机器上一颗无名而坚实的螺丝,怎么google,都搜寻不到他们的名字。十多年之后,我在新泽西顺路拜访我奥林匹克数学竞赛得过金牌的中学同学马大雪,我停妥我租的车,看到他撅着屁股在花园除草,他长得象猫熊的老婆坐在门口台阶上哭泣。马大雪老婆手里拿着一个三十二开硬皮日记本,上面两个大字“温馨”,指着其中一页哭泣:“马大雪,你原来还会写诗?这首诗是你给谁写的?是不是你们班那个狗屄才女?你的诗写得好啊,真好啊,我看了心里暖暖的,空空的。马大雪,你大傻屄,你听明白了吗?但是这不是写给我的!我心痛,我不干!你现在怎么什么都不会写了呢?怎么就知道0和1,怎么就知道调整你的风险控制模型呢?我知道了,因为我不是你的女神,我不是那个狗屄才女!马大雪,你大傻屄,你没良心,你一天不如一天!”我看了眼,诗是用马大雪特有的难看字体写的:

“那一天

闭目在经殿的香雾中

蓦然听见

你诵经的真言

那一月

我转动所有的经筒

不为超度

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

我磕长头匍匐在山路

不为觐见

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

我转山转水转佛塔呀

不为修来世

只为在途中与你相见”

“不是马大雪写的,你别哭了。”

“是他的字体,我认得。”

“我知道,是马大雪抄的,六世达赖仓央嘉措写的。要是马大雪能写出这样的诗,现在还在高盛做什么狗屄风险控制模型,我比你先骂死他,唾沫淹死他。我们中学那个才女,在北京晚报副刊五色土发过三首现代诗呢,和我聊过,说见到这首诗,被惊着了,觉得世界上如果还有这样的人活着,她还写什么诗啊。后来发现是前代活佛写的,心里才平衡。”

“真的?真的也不行,马大雪这个从不读书的,那时候还能为个狗屄才女到处读情诗,然后工工整整抄出来,然后给人家!马大雪,你大傻屄,你没良心,你一天不如一天。我还是不干!”

晚上我请他们夫妇吃四川火锅,越南人开的,比我最恶毒的想象还难吃。马大雪还是狂吃不止,满嘴百叶。我从小到大都无比佩服马大雪算术的超能力。

打麻将的时候,总听他类似的话,“如果八圈之前你不吃,这张牌就是你的,你就杠上开花了”。脑筋急转弯,2个7和2个3 ,用+—×÷分别得出24,每个数用一次。马大雪三秒钟之内,头也不抬答出来。我总把马大雪和我初恋一起,奉为天人。我举起酒杯说:“说正经的,你不当科学家,真是科学的损失。”马大雪眼睛不抬,满嘴百叶,说:“无所谓,反正不是我的损失就行。”

四中校友聚会后的第二天,妖刀来到我们宿舍,和辛荑理论,质问辛荑作为四中英文最好的男生,怎么能如此自暴自弃,和女流氓混在一起。

“你的世界观是什么?”在B大二十八楼的宿舍里,妖刀盯着辛荑的眼睛问。妖刀眼神犀利,隔着隐形眼镜片,打出去,还是在辛荑脸蛋上留下看不见的细碎的小口子。

“你的世界观是什么?你觉得什么样的世界观才是正确的?”辛荑避开妖刀的眼神,暗示我不要从宿舍里溜走。从二十八楼的窗户往外看去,银杏叶子全黄了,明亮地如同一束束火把。

“我的世界观是,世界是舞台,我的舞台。你的人生观是什么?”

“我忘了我中学政治考试是如何答的了。你的人生观是什么?”

“我的人生观是,我要在这个舞台上尽情表演。”

后来,小翠说辛荑一脑袋浆糊,辛荑父母说小翠一嘴垃圾土话。后来,妖刀送给辛荑一条黄围巾,虽然难看,但是她这辈子第一次花时间亲手给别人织的。后来,妖刀就缠绕在辛荑脖子上了,我和杜仲和厚朴和黄芪和所有其他人都喜欢小翠,杜仲和厚朴还从辛荑那里把作训服要回来了,“没了小翠,没人欣赏。”我梦见小翠又来我们宿舍,我们六个人用皮筋打纸叠的子弹,黄芪的皮筋断了,问小翠借,小翠在兜里找了找,没有,随手把小辫儿上的撸下来,递给黄芪,没皮筋的一边头发散着,另一边有皮筋的还扎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