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2/3页)


  “他太老实。”小月躺在床上,想起小时候的样子,才才虽然现在长得比小时有劲多了,也不穿花衣服留辫子了,但那秉性却是一点也不曾变呢。
  院门口开始有了脚步声,接着那梧桐树上的窠里,喜鹊在喳喳地乱叫,有人在叫:“小月姐!”叫得软软的,甜甜的。小月立即知道是门门来了。
  门门先前常到她家来,爹讨厌他只是勾引着她出去浪玩,骂过几次。以后要来,就先用石头打惊那树上的喜鹊,等小月出来看的时候,他就趴在门外墙角摇手跺脚,挤眉弄眼。现在,虽长成大人了,他还玩这种把戏儿。这么早来干什么呢?她正要应声,就听见那“咚咚”的脚步声一直响到窗子底下,她忙拉了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身子。
  “是门门吗?小月还没起来。找她有事?”
  才才在牛棚里发问。
  “噢,才才!你倒吓了我一跳,你在出粪呀?那可是气力活哩!”
  “这点活能把人累死!?”
  “行,才才。你怎么头明搭早就来帮工了?”
  “邻家嘛。”
  “当真是要争取当女婿了?” 、
  “你说些什么呀!”
  小月坐起来,她把窗纸戳了一个大窟窿,看着这两个年轻人站在院子里说话。两个人个头差不多一般高,却是多么不同呀!门门收拾得干干净净,嘴里叼着香烟;才才却一身粪泥,那件白衫子因汗和土的浸蚀,已变得灰不溜秋,皱皱巴巴,有些像抹布了。人怕相比:才才无论如何是没有门门体面的。
  小月心里多少泛了些酸酸的滋味。
  “才才就是我将来的女婿吗?”她默默地坐在被窝里,呆眼儿盯着床边的一只孤零的枕头,竭力寻找着才才的好处。“他毕竟一身好气力,又老实本分,日后真要作了他的媳妇,能待我好吧!”
  她再一次看着窗外,那屋檐下蜘蛛结成了老大的一张网,上边的露珠,使每一节网丝上像镀了水银,阳光就在那网眼里跳跃。
  两个小伙子还站在院子里说话:
  “今早就出了这么多粪吗?”
  “饭后就能出完了。”
  “你真下得苦!地一分,他们家就缺一个出力气的人,你有了表现的机会了!出一圈粪,就等于挣回媳妇的一个小拇指头,干百儿八十次,媳妇就全该你的了! 才才,你记性好,你没想想,媳妇挣得有多少了?”
  才才却满脸通红,讷讷地说不出来。
  小月一下子动了怒,隔窗子骂道:
  “门门,你别放屁,你作贱那老实人干甚?!谁家不给谁家帮个忙吗?”
  门门吐了一下舌头,对着窗子说:
  “他老实?出粪不偷吃罢了!谁家不给谁家帮忙?小月姐真会说话,可这才才为什么就不给别家出粪,而旁人又怎不来这儿出这么大力气呢?”
  小月一时倒没了词。
  门门在院里嘻嘻哈哈笑,直拿才才奚落。
  “门门,你是成心来欺负人的吗?”
  “小月姐,我哪里敢哩?我是来问你几时到河里开船的,我想到荆紫关去。”
  “不开船!”小月愤愤地说。
  “小月姐,真生气了?我在家等着,你到河里去的时候,顺路叫我一声啊!”
  门门在院子里作出一个笑脸,从门里走出去了,哼了一声什么戏文。
  小月穿好衣服出来,才才又弯了腰挖起粪,头抬也不抬。看着他那老实巴脚的样子,小月反倒越看越气:
  “才才,你刚才是哑巴了吗?你就能让门门那么作贱吗?”
  “由他说去。”
  “由他说去?你能受了,我却受不了!”
  才才又低头去挖粪,小月一把夺过镢头,“咣”地甩在院子里,锐声叫道:
  “你只知道干,干,谁让你干了?!”
  才才站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末了,看着小月的脸色,又是讷讷地说不出一个字来。小月说句:“没出息!”转身进屋洗脸去了,扑啦,扑啦,一个脸洗完了,一盆水也溅完了。
  王和尚进了院。他是一搭早去拾粪了的。经过自家三亩地的时候,间出了一大捆包谷苗,一进院门,“哗”地丢在地上,对着才才说:
  “种的时候,我说太稠太稠,你总是不听,现在长得像森林一样,一进地,纹风不透,那是在壅葱吗?天这么红,再要一旱,我看就只有等着喂牛了。”
  才才说:
  “大伯,就要种稠些,这品种是我特意换的。”
  “我知道,‘白马牙’就是新品种,那种得多稀。”
  “这种子和‘白马牙’不一样哩,它不是靠单株增产,而是靠密植。”
  小月在屋里气又上来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