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第3/5页)


  三人到了窑神庙,庙里已来了迷糊,跟后,土根,行运,铁栓他们,霸槽就主持研究如何阻止烧窑的事。有人主张以阶级斗争为纲,还是从批斗守灯人手,因为守灯被红大刀利用了,可能也加入了红大刀,把守灯揪出来批斗,窑就烧不成了。有人说那太慢,现在窑场已做了上千个碗坯了,即便把守灯揪出来,会烧窑的还有几个人,那窑仍还能烧,不如他们烧,咱们也烧:立即有了反对,说:重开个窑吗,咱这边谁会烧?要阻止就得去夺窑,夺下窑了,那些碗坯就是咱的,这就像面鱼儿娶了开石他妈,有了老婆也有了娃。意见不合,大家就争吵起来,一边争吵着一边各自在身上抓挠,最后也没争吵出个结果,浑身却抓挠得还止不住痒,心里急迫,一个人嚎嚎地叫,所有人也号叫了,声音传得很远,许多人都听到了。
  天布在这个晚上浑身也痒起来,痒得睡不着,坐在炕上挠,媳妇也坐在炕上挠,听见了窑神庙里传来的号叫,竞禁不住自己也嗷嗷地叫。
  很快,磨子,灶火,以及姓朱的人家差不多人的身上都发痒了。狗尿苔没有痒,他还不知道村里这么多人身上痒,吃饭的时候,端了碗到巷道里来,一些人吃吃饭就搁下碗在身上抓,说:狗尿苔你不痒?狗尿苔说:痒啥的?就有人说:狗日的,咱痒哩他不痒?跑过来就要把挠过身子的手在狗尿苔身上抓,狗尿苔以为是漆毒,转身就跑,跑不及了,把一碗饭摔在地上,说:你过来!你过来?!那人才不抓了。
  晚上,婆在泉里洗衣裳,泉里洗衣裳的还有铁栓的媳妇和磨子的媳妇,两个女人互不说话,都拿了棒槌各自捶打自己的衣裳,婆也没言语。铁栓的媳妇就和婆说话,问身上有了湿疹怎么治?婆说:拿薄荷汤洗么。铁栓媳妇说:洗不顶用。撩起裤腿让婆看。婆说:这不是湿疹。铁栓媳妇说:不是湿疹是啥?婆说:这我还认不得,反正不是湿疹。过了一会儿,磨子媳妇挪到婆跟前,也说:你说不是湿疹,是不是啥脏病?婆说:你也有?磨子媳妇说:有哩,磨子天布灶火他们都有哩。铁栓媳妇这才说:我只说姓夜的人+有哩,姓朱的也都有了!蚕婆,连你也认不得,是不是有啥怪处了?婆说:啥怪处哩,吃五谷生百病,我不认得总有认得的,这得问问善人。婆就先走了,婆的衣服还没洗好,她不敢和她们一块洗,害怕把病也带回来。
  很快,榔头队的人知道红大刀的人身上痒,红大刀的人也知道了榔头队的人身上痒,迷糊说:这是革命病吧?开石说:红大刀算什么革命,保皇派!霸槽心里纳闷:‘这痒是他从七里岔带回来的,染给榔头队的骨干们是自然的,红大刀怎么也染上了?他就疑心榔头队有暗中通红大刀的人,回想以前几次行动都是这边商量得好好的,红大刀就得到了消息。于是,霸槽当着榔头队的人说了防备有内奸和叛徒,话说得很难听。秃子金说:咱有内奸和叛徒?霸槽说:可能有吧。秃子金说:那是谁,你说出来,免得大家都发烧。霸槽说:我不说出来,我要再看看他的表现哩!秃子金回到家,半香不在,灶上的锅碗没洗,院子里鸡屎屙了一地,猪也在圈里饿得哼哼,他想:谁是内奸叛徒呢?霸槽把病传给我和铁栓开石迷糊跟后,铁栓开石迷糊跟后不会传给姓朱的吧,能传给姓朱的还有谁呢?突然心里一惊,莫非是半香,半香和天布还暗中勾搭着?一下子心紧了。半香终于回来了,一回来就去厕所,半天没有出来。出来了,秃子金说:你干啥去了?半香说:上厕所。秃子金说:我问你一下午于啥去了,屋里乱成这样?半香说:在自留地里,咋啦?秃子金说:在自留地?在自留地干活你穿个新褂子?半香说:我有哩我不穿?秃子金使了个心眼,说:你明明到后坡沟里去的,你头发上还有麻叶,你到自留地去了?半香在头上一抹,果然抹下个麻叶屑,耳朵梢子忽地红了。古炉村种麻的人家不多,长宽家种有麻,杏开家种有麻,天布家种有麻,天布家的麻种在后坡沟的自留地里。秃子金原本是诈唬的,如果半香骂他一句,他就放心了,或者压根儿不理他,他也就不过问了,没想半香说:他问我个话,我去说句话咋啦,一村的人说个话又咋啦?秃子金一下子火了,说:咋啦,你说咋啦?!我说红大刀染了病,染他妈的什么病,原来是你传过去的!扑过去打半香,半香也就对打,踢哩夸啦,叮哩咣当;板凳倒了,桌子倒了,一个碗摔在地上,一个浆水盆子摔在地上,两个人鼻青脸肿,最后上房门槛上坐一个,厦子房门槛上坐一个,一边骂着一边都在怀里裆里抓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