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第4/4页)


  红大刀重新要烧窑了,开始筹集柴禾并每家出份子钱去西川村煤窑去买煤,这消息当然被榔头队知道,榔头队的人就嚷嚷窑场是生产队共同的窑场,谁要去独霸就独霸了?红大刀也放出话:窑场是生产队的窑场,谁都可以去烧么,不妨碍谁去烧么。霸槽后悔没能早一天把守灯拉过来,就去请摆子也来烧窑,但摆子说,天布已动员过他了,他都拒绝了,他不参加两派,他也不给任何一派烧窑了,何况他腰疼,疼得啥活都干不了。榔头队里没人能烧窑,只能眼看着红大刀的人上了窑场,他们就急了,有人主张红大刀抢村里财产,榔头队为啥不抢,咱把牛抢过来,他们要卖瓷货咱就卖耕牛。但这办法遭到有人反对,耕牛和土地是连在一起的,虽然古炉村的土地自古都是古炉村自己的,可共产党靠的是土地,它是把土地从地主富农手里分了才闹的革命,又是从各家各户把地收了搞社会主义,现在土地是国家属有,你卖耕牛,那怎么种地,在土地上犯事那还是共产党领导吗,还是社会主义吗,是背着鼓寻槌吗还是不想活啦?再说,即便去抢牛,牛圈棚和红大刀队部在一个大院里,你能抢过来?
  榔头队的人在窑神庙里争争吵吵着,霸槽却独自坐在殿房里喝太岁水。他用个小勺子,对着太岁盆子,舀一勺子喝了,再舀一勺子喝了,还在舀着喝。秃子金在院里说:咱队长呢?跟后说:在殿房里喝哩。大家就都不说话了。霸槽的太岁盆从小木屋搬到窑神庙后,一有事就喝他的太岁水,就像一个人喝闷酒一样,他在琢磨事情,谁也不能去打搅。秃子金说:让他喝,他会给咱一锤定音哩!他们开始用石子和枝棍儿斗棋,却见霸槽从殿房里出来了,好像满院子里没有人,只有跟后,他说:跟后,走!跟后就从台阶上提了那把锨,大家看着霸槽手在背后甩着走出了院门。
  霸槽又是去山坡上要屙屎,榔头队的人都知道他便秘得越来越严重了,也越来越喜欢着去野外屙屎,或许,屙屎能出思想,在他屙屎的时候一整套对策就完成了。秃子金放心地等着,说:斗棋,斗棋!榔头队的人都放心地等着,又吵吵嚷嚷着评论着棋局。
  但是,霸槽这一出去当天并没有回来,甚至几天了也没有踪影。
  秃子金到霸槽的老宅屋去找,老宅屋门锁着。到公路边的小木屋去找,小木屋也锁着。他有些生气,进村去杏开家,巷道里碰着摆子,摆子一手叉着腰,斜斜地走路。其实天布去找摆子的时候,摆子的腰并不疼,他说他腰疼,故意仄着身子走路,等霸槽找他时,他又故意把身子仄得厉害,这么多天,为了证明他腰疼就一直仄着身子,没想身子真的就疼了,不仄着身子走就不行了。秃子金说:腰还疼?摆子说:越来越不行了,快要断了。秃子金说:那就断了去!秃子金不再理摆子,去敲杏开家的院门。杏开在院里洗头,隔门问啥事。秃子金说找霸槽哩。杏开说霸槽没在呀。秃子金说把门开了我给你说话。门开了,秃子金说大伙急着要霸槽拿主意哩,你不能不让他出来。杏开说:他是个大活人,我能藏了?他啥时又能让我藏过?杏开用手巾擦头发就打嗝,一口一口吐唾沫,唾沫把脚下地面都唾匀了。秃子金才知道霸槽真的不在,起身便走。杏开却警告他:榔头队的事,以后别来寻我!秃子金忽然记起霸槽去屙屎时跟后提了锨跟着,去找跟后,跟后竟然也不在,跟后的媳妇说跟后和霸槽去洛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