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第5/5页)


  狗尿苔和牛铃便走进去,以为霸槽要请客,站在豆腐箱前咽唾沫,霸槽却让他们把豆腐箱子抬着往他的小木屋去。水皮就警告:只能抬,不能偷吃,这是在打赌哩。狗尿苔说:知道!四个人就一起往外走,前边是狗尿苔和牛铃抬着箱子,后边是霸槽,再后边是水皮。霸槽掰一块豆腐吃了,再掰一块豆腐吃,豆腐的香味立即让树上的鸟,地上的蚂蚁,还有鸡,狗,猪都闻见了,它们在空中飞着,地上跟着。啊嚏!霸槽打了个喷嚏,满嘴的豆腐渣子喷出来,鸟就落下来,鸡也扑了前来。水皮说:你这是故意的!霸槽说:我还舍不得喷出的渣子呢。这是谁想我啦?水皮说:杏开想你!霸槽说:她想我了,我偏不去理她。狗尿苔心里说:屁!杏开才不想你哩!水皮说:那你想理谁?霸槽说:牡丹。牡丹是守灯的姐。狗尿苔说:牡丹?!水皮说:霸槽追过人家,差一点就追上了。狗尿苔说:不是差一点吧?霸槽说:要不是我嫌她成分高,现在可能给我生下三个娃了!牛铃说:霸槽哥能吹!霸槽说:吹?自己却哼哼地笑,说:不理牡丹了,他妈的,好女人为啥咱就不能日?!狗尿苔知道霸槽是杏开不和他好了,故意这么说的,就撇了一下嘴。霸槽却似乎有一肚子火被点着了,就开始大声地骂起牡丹,说牡丹嫁到城里,改变了她的成分,她为啥不让她的后代就从此剥了农民皮?又骂支书的儿子,说那么个熊样,不就是工作了,端国家饭碗了,就能找个洛镇上的女教师?!霸槽骂着,大家都不言传,豆腐渣子溅在了狗尿苔的手背上,他在换手抬箱子的时候假装擦鼻涕,舌头把豆腐渣子舔了。牛铃使劲地吸鼻子,无法抵制豆腐的香味了,也就站住,不肯再走。霸槽说:往前走呀!牛铃说:我手疼。霸槽就又生气了,骂声:你滚!牛铃就走了。狗尿苔不能走,要是别人,他也是早就走了,但面前吃豆腐的是霸槽,他狗尿苔不能走,就把豆腐箱子一个人抱着。霸槽已经吃过一半了,速度慢下来,不时还要站住,拿着一块豆腐看着,喘喘气,然后才吃起来。远处的跟后家门口,站着跟后的媳妇和孩子,孩子说:我要吃豆腐!跟后媳妇把孩子拉进了门,可能在拍打孩子屁股,一股子哭声传过来。水皮一直在盯着霸槽,说:不行了吧,不行了吧?霸槽开始不说话了,又掰了一块豆腐。这当儿,狗尿苔把豆腐箱子放在地上等着霸槽继续吃,头却一直低着,不愿意看到霸槽的嘴,想,霸槽会赢了水皮的,让水皮掏钱掏钢笔吧!又想,如果霸槽真吃不了,剩下的豆腐就可能会让他也吃一块的。但是,霸槽咽下了嘴里的豆腐,再掰一块往前走,他也就再抱了箱子往前走。这样一直走到了村南口的石狮子前,木箱里仅剩下一块豆腐了,霸槽脸上的肉都僵着,步子趔趄,说:靠着来吃。靠在石狮子上又吃了起来,竟然把最后的一块豆腐全吃进嘴了,咽不下去,做出要吐的样子。水皮说:吐了就算输了。霸槽瞪着水皮,艰难地往下咽,终于咽下去。水皮说:张嘴,张嘴!霸槽并没张嘴,慢慢地却倒在了石狮子上,又从石狮子上溜下去躺在地上。狗尿苔要把他扶起来,霸槽说:不敢动,不敢动。声低得像蚊子叫,眼睛瓷着不动。狗尿苔和水皮都慌了,狗尿苔说:他要死了,吃死人了!水皮拿手在霸槽脸上晃了晃,说:霸槽哥,你是打死老虎的人,你别吓我!就让狗尿苔赶紧去叫人抬霸槽。
  霸槽是光棍一个,狗尿苔不知道该叫谁来抬,先是跑到杏开家门外,心想霸槽和杏开已经闹翻了脸,这事不能让杏开去,又跑去喊秃子金。秃子金不在,半香从柴草棚里往外搬一筐猪糠,听狗尿苔说了,撂下糠筐就走,狗尿苔说:要卸门扇抬哩!半香哐里哐啷卸了门扇,让狗尿苔抬,狗尿苔个头小,一高一低抬着走不前去,半香就自个把门扇背了,让狗尿苔再去叫人。狗尿苔想去叫灶火,半路上遇着老顺,老顺说:啊狼撵哩,这急的!狗尿苔说:霸槽吃豆腐快要吃死啦!老顺说:你说啥,吃还能吃死人?只是不信。等半香背着门扇过来,老顺又问:吃了多少豆腐?狗尿苔说:二十斤。老顺说:狗日的是猪么吃这么多!帮了半香把门扇往村口抬,还在说:人能吃死呀?咋不让我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