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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贸市场的摊位上堆满了洋葱,土豆和莲花白,收购商反复地说明原定了多少货就收多少货;人们不听他的,只是一股脑儿地把自家的菜全弄了来,还从四周邻村也倒贩了一些,都想一下子卖给收购商。但是,从头一天后晌就在等候的运货大卡车,过了一夜和两个半天仍是没有踪影。戏楼前是六七户人家拉着猪,县生猪收购站的人收了三头也停了,人围着收购员论理,收购员只好再收。顺娃的猪排在最后,猪在过秤前却屙起了粪,气得顺娃一边踢猪的屁股,一边骂:“你就憋不住一分钟?你屙的是我的钱呀,爷!”收购员说:“猪比你觉悟高!分量少了几斤还算给你收了,那些卖菜的排了两天队了谁收呀?收菜的公司倒闭啦!”话被传到了农贸市场,人们起了吼声,说:“不来收购菜啦?谁说的,谁说的公司倒闭啦?!”但上善依旧在收取摊位费,好多人就又和上善对上了,高一声低一声话越说越难听。市场上的摊位自建立后,摊主已经倒换了几次,撤走了一批,立即又有一批进来,退让的知道那是个水坑,一进去扑通就淹没了,要进来的却希望那水里有着鱼,手一摸就能抓上来几条。书正的媳妇后悔买了摊位,又收了莲花白太多,声明谁买她的摊位就连那些莲花白一块买去。没人肯上她的当。书正从乡政府过来,问出手了没有,媳妇说:“出你个头!我办的饭店好好的,你让买摊位,这下好了,母猪白下了一窝猪娃子!”书正就拣着莲花白堆上的那些已腐烂的往远处的电线杆上砸,砸了一颗又一颗,但他砸不准。媳妇从泥地上又捡起来,她想拿回去喂猪呀,骂书正:“你砸么,把你那头咋不砸了呢?!”书正把一疙瘩菜砸在媳妇的背上。

马大中站在万宝酒楼门口,他看见了书正和媳妇打打闹闹从农贸市场过来,两个人先在泥地上厮打,再是书正把媳妇压在路畔的土塄上用鞋底扇,他走近去把两人拉开了。书正和媳妇给马大中说委屈,各说各的理。马大中一直笑着听他们说,后来说了句什么,两人都不言语了,媳妇又去了市场的摊位,书正一边抖身上的泥雪,一边就进了陈星的鞋铺里。

陈亮说:“书正,马马老板给你说说了个啥,火气——一下子就没,没了?”书正说:“他说有啥矛盾呀,回去搂着睡一觉就好了!”武林又嘿嘿笑,说:“马老,啊老,老板,都知道,道你两个的秉,秉性!”书正说:“我两个打打闹闹,离不了婚就是性生活和谐。”陈星正唱着,扑哧也笑了。书正说:“你笑啥的?你没结过婚你笑个屁!其实是马老板告诉我们这摊位上的生意不好了就去种香菇,种香菇他可以赊前期的投资。”陈星说:“看他大方的!瞧着吧,他在清风街也待不长了。”书正说:“待不长的怕是你吧?”陈星说:“我伏低伏小,苹果又没卖下几个钱,铺子里隔三岔四来一个顾客,翠翠也走了,我怎么待不长?他马大中派头倒比君亭还大了,听说君亭去求过他,让他为农贸市场寻些大买主,他是拒绝了。他现在倒不像个老板,像个村主任,君亭能让他坐大?”大家都不说话了,觉得陈星说得有理,就拿眼看万宝酒楼门口。门口是夏雨推了摩托车出来,金莲的侄女坐上了后座,一阵巨大的发动声,两人就风一样驶过。铺子里又议论开了,武林说:“那女子不,不嫌冷,啊,啊冷呀,还穿裙子,腿,啊像两个大,大,萝卜!”陈亮说:“你操闲心!”书正说:“夏雨又带着去县城买衣服了吧!金莲的侄女也在酒楼上班?”陈亮说:“是是领班,管那几个女服服,务员干,干那事哩。”武林说:“干哪,哪,事?”书正说:“干你的头!”一巴掌拍在武林头上。

夏雨是新买了辆摩托车,经常带着金莲的侄女跑来跑去,也让金莲的侄女自个儿骑了到处招摇。夏天智筹备着给孙女动手术的资金,手头抠得很紧,在清风街上买画脸谱的马勺,得知茶坊村的商店里每个马勺能便宜一角五分钱,就让夏雨去买。夏雨自己没去,派了金莲的侄女,这女子为了讨好夏天智,买了马勺又买了一袋该村的小吃粉蒸羊肉回来。四婶说:“是你去的茶坊村呀?”女子说:“我去的。”四婶说:“你跑了一趟,你留下吃么。”女子说:“不累,骑摩托一会儿就到了,我在茶坊村也吃过一碗。”女子一走,四婶就对夏天智说:“瞧瞧,你为了省一角五分,你儿倒让那女子骑了摩托去,又吃又买,没二十元钱能成?萝卜搅成肉价啦!”夏雨再回来,夏天智催他去把后塬上的责任田翻一翻,开春了好栽红苕。夏雨说:“出的那力干啥呀,地不种啦!”夏天智睁大了眼睛:“不种了,喝风屙屁呀?”夏雨说:“村里多少人家都不种地了,你见把谁饿死了?我负责以后每月给家里买一袋面粉咋样?”夏天智说:“你咋不向好的学呢?人家不种地是人家在外打工,你人在村里你不种?就整天把人家女子用摩托车带来带去?!”四婶说:“你到底和人家女子怎样吗,我听说了,那女子不安稳,和那个姓马的老板嘻嘻哈哈的。”夏雨说:“你儿能让谁给戴了绿帽子?马老板帮她办了个外出劳务介绍所。”四婶说:“这我也听说了,是只介绍女的不介绍男的,她把女娃娃介绍出去干啥呀?”夏雨说:“你是说她拐卖人口呀,逼良为娼呀?你们一天没事,就听别人瞎嚷嚷!你信不过她,也信不过你儿啦?”噎得老两口一时逮不上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