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第6/8页)

宋医生说:“她人我没见到,可这事没假。为办执照,我去了王主任那儿三次,他总是说忙,改日一定去的,并约了我的日子。那天我去了,刚坐下要说话,进来一个女的,那女的说她是阿兰的姐姐,说阿兰疯了,羞丑不知道顾了,她是来向王主任问问阿兰是怎么疯的?王主任听说阿兰疯了,也在说:‘她疯了?她一疯这设计工程怎么办?’阿兰姐姐就掏出一件衣服放在桌上,问王主任这是怎么回事?我看清了,是一个小裤衩,女人穿的裤衩。裤衩却破了,分明是用剪刀铰开的。王主任就对我说:‘你看,今日又有事了,你先回去吧,三天后来找我。’”宋医生说着头伸到水龙头下,张口喝了水,咕咕嘟嘟漱了一会儿,吐出来,说:“三天后我去了,王主任没在,问旁边房子的人,说王主任住院了。我想人家住了院就得再买些礼去探视一下才好。便问得了什么病,住在哪个医院?房子里的人就哈哈笑,我才知道了事情原委。事情是这样的:王主任是借让阿兰设计公厕,不停地招阿兰来谈方案,阿兰那女子也是设计心切,便识不破王主任的坏心。那一天阿兰去了,王主任说方案定下来了,要庆贺的,拿了酒让阿兰喝。阿兰是喝了,喝醉了,王主任就把她放倒在桌上,剥了人家衣服,因为急,裤衩也用剪刀铰开,把阿兰糟蹋了。阿兰醒来就闹,王主任就说你要嚷,我就说咱们是通奸的,我没有去你家,是你自动来我这儿的。阿兰忍了,回去越想越气,给她姐姐说了。她姐姐也是气得要死,又骂阿兰搞什么设计,这么大的人了没个心眼。阿兰越发想不通,就疯了。那日见到她姐姐,她姐姐就是来找王主任的,王主任是跪了求她姐姐。她姐姐是有心人,一是要报复王主任,故意软了话,说要饶他;二是王主任贼胆太大,竟看她姐姐比阿兰长得还要好,既然阿兰姐姐话软了,还对他笑,说过你找我妇人也就罢了,你找黄花闺女,还让我妹妹找人家不找的话,他就上来抱阿兰姐姐。阿兰姐姐竟应允了他,喜得王主任姐呀姐呀地叫,当下提出他要离婚,盼望阿兰姐姐嫁他。阿兰姐姐第二天就寻到了王主任家,对着王主任的老婆说:‘我爱老王,老王也爱我,我们相好三年了,你能不能成全我们?’说完就坐在床上,自个倒了一杯水喝起来。她真厉害,气势和风度竟将王主任的老婆镇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阿兰姐姐就站起来,说,你记住,我叫阿灿,阿灿才有资格配做这个房子的主人的!说罢就大步走了。这老婆一见她走了,在家大哭起来,跑到办事处找王主任,可主任正主持会,冲进去揪了他的耳朵出来,满院子叫喊王主任流氓,在外蓄小老婆,让小老婆到家去欺负她了。两口子就在院子里打起来。当晚王主任就去找阿灿,阿灿直笑,说:‘你不亲亲我吗?’王主任扑过去就亲,阿灿一口把他舌头咬下来一截。王主任才知道阿灿一切都是在报复,捂着嘴跑了。庄先生,庄先生,你这是怎么啦,你有心脏病吗?”宋医生自管自说下去,抬头看庄之蝶,庄之蝶脸色蜡黄,闭了眼睛,身子靠在墙上慢慢往下溜,就慌了,急忙叫赵京五和孟云房。两人过来,吓了一跳,把庄之蝶放平在地上就按摩胸口。庄之蝶睁开眼来,说:“没事的。”慢慢坐起来。赵京五倒了开水让喝,孟云房说:“宋医生,你在说什么了,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成了这样?!”宋医生说:“我给他说件闲事的,他突然就顺墙往下溜。”庄之蝶说:“不关宋医生的事,这些天怕是累了,有些虚脱吧。”众人见他喝了开水,脸上渐渐红润开来,都松了一口气,说或许有心脏病,过几天一定得去医院查查。

过了一会儿,白玉珠回来,说是院里领导在司马家里,看样子还得等一阵儿,等领导走了再过去。庄之蝶说:“老白,既然是这样,闲聊没个长短,夜也不早了,我们改日再拜见司马审判员吧!”赵京五又说了刚才庄之蝶犯病的事,白玉珠想了想说:“那也行的,你一定是心急病的,不要急嘛,我说有我嘛,我连这点事都给你办不了,我不是白在法院工作了?!”一直送他们出来,和庄之蝶握手告别时还亲热地抱了一下,说下次来先给他打个电话,他还要准备个照相机,要和大作家合个影荣耀荣耀的。

庄之蝶回到家里,赵京五说了犯病的事,吓得牛月清和柳月眼泪都流下来,说从来没有犯过心脏病呀,就冲糖水让喝,烧姜汤让喝,问想吃什么。庄之蝶说:“我想睡。”就睡下了。客人走后,牛月清轻轻脱衣睡在丈夫的身边,庄之蝶却醒过来,牛月清问觉得怎么样,庄之蝶说没啥事的。牛月清说:“没事了我就放了心。”身子就偎在丈夫怀里,说:“你好心硬的,要不是出了这场紧事,你怕还是不理不睬我的!瞧你也瘦多了,这犯病儿怕也是心上吃力惹下的。你男人家心胸要大的,天大的事也都有个过去的时候,你说呢?”庄之蝶就把胳膊从夫人的脖子下伸过去搂了她。牛月清身子面条似的软软贴紧,却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垫着,手一摸,摸到那枚铜钱,说:“这哪儿的铜钱,稀罕得戴在身上?”庄之蝶支吾了,说:“戴着好吗?”牛月清说:“男人家戴这个算什么样儿,一定是谁送你的,这段时间不管你了,哪一个不要脸的骚货就给你骚情了?”庄之蝶说:“别自己捏个鬼儿又让鬼吓住!那日阮知非叫我去他家,他说一个气功师给他一枚铜钱上发了功,戴上可以避邪健身,就送了我的。”牛月清说:“阮知非的话十句九句谎的,送你一枚铜钱儿倒说得那么玄乎,为啥戴上了还犯心脏病?”庄之蝶立即把话岔开,就把阿兰和阿灿的事说给了她。牛月清当然咒骂了一通那个王主任,却也怪阿灿那样去处理何必呢!女人毕竟是女人,她为了报复,也不该真的与王主任搂抱了亲嘴的。庄之蝶说:“你不懂。”牛月清没有回嘴,心里却想:他这么病了,原来是为了那姐妹俩儿,萍水相逢的人,即使同情也不至于到这个份儿上!便说:“我不懂,你就懂她,你是怎么懂她的?”庄之蝶却轻轻打起鼾声,假装睡着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