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后工业时代 三、后工业时代(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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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把粉香和一些女人的影子从头脑赶尽杀绝了,把精力一丝不留地集中到了挣钱上。炸裂矿业总公司的办公大楼设在炸裂城东开发区,十六层大楼门前的招牌上,所有的字都是纯金镶镀的,为了防备有人把那金子从招牌上抠去或刮掉,明耀花重金雇训了一个排的优秀退伍军人们,轮班在那门口站哨和守立。每班六个人,一边三个,和各国首都的广场与总统府门前的士兵一样笔直地站在两边上,每每明耀从那门口进或出,六个哨兵同时立正和敬礼,脚磕脚的声音像木棒砸在木棒上,响亮齐整。这些哨兵两个小时一换岗,自第一天上岗的第一班,就惹来了城里所有的目光和惊喜。百姓们拥到这儿来,围观鼓掌,从早上八点到晚间黄昏后,大街上都人山人海,潮来潮去,自此天下人就都知道炸裂矿业总公司的成立了。知道总公司门口哨兵的升旗、换岗是炸裂城的一大景观了。知道总公司的总经理,是县长的弟弟孔明耀了。知道孔明耀原是部队特等功的英雄,现在是炸裂最有钱的老板了。

有多少钱?从县城流过去的河里有多少水,孔明耀就有多少钱。耙耧山脉的地下有多少金银、铜铁、锡铂和煤炭,明耀就有多少钱。可无论多少钱,明耀都不会忘记每天早上六点十分,太阳从东边出来时,他换上军装,举着旗,从办公大楼的东侧正步走出来,带着一排哨兵,亲自到大楼前的广场上,把旗缓缓升至四层楼的半空里,然后看着那上哨的士兵,正步走到公司门前立正、敬礼、换岗后,他再带着这十二个下岗的哨兵回到办公大楼的东侧去。

哨兵们回到宿舍后,他从电梯进了自己的办公室。一整天关于开采、挖掘、出售、合同、出账与入账的各种日杂事务也就开始了。

可时候到了八月的一天八点钟,全城的人都在准备正常的上班工作时,矿业公司的大楼,突然从各个窗口里,都伸出了大喇叭和各种各样的铜号和军号,继而响出嘹亮无比的军乐演奏声。接下来,明耀在前,身着军装,正步从公司的大门走出去,身后一米处是三个举着旗帜的年轻人,再后是横竖都有十八人组成的方块队。这个方队一律吹着铜号,演奏着军乐,再后相隔三米处,又一同样队形的方阵里,人人都举着旗,旗杆又一律是纯金镶镀色的二米杆,再三米又是一个铜号音乐阵,一个纯金旗杆红旗阵。就这么一个方阵、一个方阵的队伍着,从矿业总公司的门前朝西正步走,到了一栋盖了几年不知何故没有盖起的楼前停下来,吹一阵,又集体朝那垮塌的脚手架和到处都是钢筋水泥烂楼的正面吹了军乐,再带着十二个方阵队伍绕着那烂楼走一圈,那些脚手架也就不见了,露在天空锈蚀的钢筋也都没有了,几年没有竣工的烂楼在不到半个小时的工夫里,不仅竣工完成,而且还都装修成了城里最时新的意大利的瓷片砖。

游行的队伍从这竣工的楼前继续向西走。升起的太阳在他们的后背上,像每个方阵都顶着一块巨大的能源玻璃板。汗把明耀所有的衣服全都湿透了。落在大道上的水珠如同一场雷阵雨。那些上班的人流们,骑车的、开车的,还有步行和搭乘公共汽车的,先是见了队伍都给他们让着路,后来就都又跟着队伍游行和观看,再后来就都自动组成大致相仿的方阵游行着。音乐如滔滔不绝的河水样,军乐声在整个炸裂的半个城里响着飘散着。有一座刚刚开工的立交桥,挖下的地坑二十余米深,排水的工人不断在那装着抽水机,可当游行的队伍到来后,在那立交桥的坑座前面吹奏一会儿,并整体朝施工的工地敬了礼,那立交桥的桥墩便直立在了路中央,队伍又绕着桥墩走一圈,立交桥便直立横跨在了半空里。

终于在中午十二点整到了广场上,那时队伍已经大到无法说清的人数和队形。除了明耀原有的方阵还依旧齐整外,后边的队伍如同盛大散乱的集会般,路经必须拆除的一片旧房子,队伍齐呼一阵口号也就拆除了。经过一片要盖的居民楼,队伍在那工地上音乐、口号和欢呼一阵后,楼就盖了起来了。有一条正在修的路,队伍从那碎砖乱瓦上走过去,身后就成了宽展簇新的柏油路。

广场的建设是整个炸裂建设的标志和中心,三百亩地的水泥广场早就铺就在了天底下,可四边的大会堂、世贸大厦和国际会议中心却迟迟不能直立在天空下。于是间,明耀就最终来到广场上,让队伍在“开拓者”纪念碑前休整一会儿后,大家擦了汗、喝了水,补充了饼干和牛奶,开始重新站起整理队伍后,他把准备好的特等功证章挂在胸前左上方,下边又依次挂了一排排的二等、三等功的军功章,直到他穿的军装挂不下,再回头看着所有方阵中的人,胸前都别满了各种各样功勋证章和荣誉章。整个方阵的各种荣誉纪念章,像金矿库里的黄金在日光下面展摆样。孔明耀朝那一片片的证章望一下,眼被光亮刺痛揉了很大一会儿,待目光适应了那黄金荣誉后,他高举拳头,对着队伍大声地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