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办王他象蛇一样,聪明到令人恐惧

简妮在翻译时,不断想起自己学过的东西,王建卫连最基本的市场原则都不懂,在简妮看来,他简直就是在无理取闹。她一眼就看懂了他那种王进喜式的仇恨和警惕,在国际市场营销学课上,美国人强调文化的不同,强调美国企业理解不同文化价值观的重要,在简妮看来,在中国,历史的仇恨似乎起着更重要的作用。她并没有发言的机会,所以,她在翻译的时候,用自己的嘴将美国同事们的话向桌子对面的人投掷过去,也觉得过瘾。简妮虽然不喜欢毕卡迪先生,但他说的话却是最对路,最过瘾,最能堵住王建卫的嘴的,使简妮不得不喜欢翻译他的话,有时,他真的准确地说出了简妮心里所想的,用准确而凌厉的方式。简妮在记录纸的边缘,记下她特别欣赏的那些词,就象海尔曼教授上课的时候,她也常常这样记那些特别能表现的单词。其实,这时的毕卡迪先生,仍旧带着他那种防小偷似的风格,但简妮这时却觉得那是王建卫应该领受的脸色。

“申牌花露水是好的,但是它老了,它不合适现在追求国际化的消费者了。过去,它卖的好,是因为没有比较,现在有了比较,消费者的群体就开始细分,这再正常不过的了。我们所做的市场调查也证明了这一点。甚至新来公司的大学毕业生们。”这时,市场部的总监说话了,她是个墨西哥人,叫玛利亚露意莎。她原先在墨西哥做迎销,因为在新兴市场工作业绩出色,所以美国总部将她特地派往亚洲市场。先在香港公司工作,参加了上海合资公司的谈判以后,就留在了上海。她的声音很柔和,态度也亲切,与毕卡迪先生不同。“尼娜告诉我的,她去招大学生,来的人绝大多数都说,是因为看了She牌香水的广告,才了解我们的公司,才对它有好感,才愿意为它服务的。这说明了一个问题,就是现在中国香水消费者的爱好。你也不能把你的同胞的喜好,简单地理解为崇洋,这样对他们是不公平的。”

人事部的尼娜是个中国人,她点头表示同意,然后她也向自己的中国同事点头,表示这些话都是自己说过的,都是事实。“喔唷,这些学生,面试的时候,都说喜欢She的广告。”尼娜说。

“那些大学生,都是通过自己的经历,喜欢上She牌香水的。也许他们小时候也用过花露水,但是,他们现在不用了。中国的大门开了,他们现在有了更多选择的自由。” 毕卡迪先生说,“追求时髦,追求主流的生活方式,这是人的本性,也是中国人的本性。我敢说,要是我们的香水不用金发碧眼的安格鲁萨克森模特,效果就不会这么好。我甚至听说过,中国的香精工厂,在1949年以前,也雇用欧洲人推广自己调配的香精,因为他们的脸,在当时的中国人看来,就代表了时髦。”

简妮在翻译的时候,不由的用了更重的词。她看到对面的克利斯朵夫抬起眼睛来,剜了自己一眼。他是听得懂的,也听懂了简妮藏在不动声色的翻译里面的倾向。简妮也听懂了他在翻译中选择的那些加重的词,简妮不翻他的白眼,而是瞪大眼睛,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他们使双方的谈话变得更加强硬和不容商量。

“花露水的问题也总是要解决的吧。”王建卫坚持说,“这是我们民族的品牌,凝聚了几代人的努力,不能让它毁在我们这个合资厂里。”

“市场会帮助我们的。”Tim说,“我们最好开始讨论具体问题,要不然,我们的会一天也开不完。”

“但是,有什么问题比花露水无休止的下滑更具体,更紧急的呢?”一直没有说话的许宏说话了,“看起来,都是可以用市场规律解释的,自从我们的花露水和你们的香水一起上柜台,就象一个本地人带着外地人进入自己的圈子,哪里有我们的花露水,那里就有你们的香水,我们的确是与你们携手的,我们本着向你们学习的精神,和你们一起工作。然后,我们迎来的,就是花露水不停的下滑和香水不停的增长。花露水的市场份额一点点被香水吞掉。要是按照你们说的市场规律,因为需求少了,我们就应该生产得更少。这样下去,花露水就会渐渐退出市场。要是你也觉得花露水是公司的一个重要部分,你就应该把重点放在这里讨论,直到讨论和设计出一个符合花露水的市场规律来。”

“我们只能建议董事会讨论这样重要的问题。”Tim客气而坚决地说,“现在,我们要首先解决火烧眉毛的现实问题。”

“什么问题?”许宏问。

“比如花露水瓶子被污染的问题,这个问题就已经火烧眉毛了,不是吗?”Tim机灵地将会议引回到具体的问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