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第2/3页)

鼻子上突然架了眼镜,手上拿了报纸,身边放了盖碗茶的顺子,口口声声还说自己“退下来了”,在大吊看来,这家伙好像神经是有些不太正常了。

他跟猴子、墩子、三皮他们联系上后,才知道,顺子是真的受了大刺激,年三十晚上,蔡素芬从家里跑了。在他们住的地下室里,三皮一提起蔡素芬,还哭得呜呜呜的。猴子就说:“该不是你狗日的,把人家家里搅散伙的吧。”三皮赌咒发誓说不是的,他说蔡素芬是个正经女人,心里只有顺子,跑了,可能是为家里的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其实三皮死缠蔡素芬,大家也都能感觉到,大吊还骂过三皮,说他没良心,咋能打自己老板的主意,可三皮忍不住,还是要死缠着。他们一边喝酒,一边又仔细审问了三皮一通,直到三皮赌咒说,他要是真把蔡素芬咋了,他的下半身就烂成一包蛆。大家还不行,觉得这咒赌得还不狠,三皮就把自己亲爹的下半身也搭上了,大家才算了的。后来墩子提供情况说,可能与正月十四晚上的演出有关,顺子那晚扮演狗,结果犯神经,狗死了,还胡乱动弹,让寇铁还有靳导,差点没把顺子吃了。那天晚上,他们分析商量了好半夜,觉得装台这活儿要往下干,还得顺子承头,顺子不承头,这丰没法干。商量到最后,决定还是由大吊和猴子出面,跟顺子好好谈谈,如果他们两个的面子谈不下来,那谁也就都没办法了。

第二天一早,大吊和猴子就去顺子家了,谁知门锁着,他们打电话一问,顺子说他在坊上赶集市呢。大吊问集市在哪一块儿,他们也想去看看,顺子有些不想见他们,说集市大了,来了也找不见。他们执意要去,顺子大概是没办法,就说了坊上的一家鸣虫店,他们很决就去了。

他们在西京,也都是混了十几年的人了,可在城市的白菜心,还有这么大个卖虫鱼花鸟的集市,他们还是没听说过。这个地方叫西仓,据说清朝时就是一个大仓储,储粮食的。现在也都住了单位,住了人家。两条十字交叉的大街上,摆满了各种活物,光鸟的品类就有好几十种,有些他们在乡间也是没见过没听说过的。那些会说话的八哥、鹦鹉,开价都在好几千上,有的干脆上万了。还有卖宠物狗,宠物蛇,宠物猪的,真是让他们大开眼界了。尤其是那些喂鸟、喂鱼的活虫,密密麻麻,一屉笼一屉笼地在里面拱动,都不知是咋养出来的。他们挨家挨户地走着看着,好多卖核桃的,一对就几千块,他们平常只见城里人拿在手里搓着,转着,却不知是这大的价钱,还有一万、一万五甚至两万地把玩核桃,看得他们直陋舌头。

终于,他们找到了顺子说的那家鸣虫店。远远的,他们就听见了乡野村道上夜晚发出的那些虫鸣声。一排过去,有好几家铺面,门脸都是窄窄的,门口都摆了大小不同的箱子,箱子里,就放着各种会叫唤的虫子。有些虫子他们也是认识的,有土狗,有蚂炸,还有一些见过但叫不上名字的,一只也都是好几十块,甚至还有上百块的。他们进了顺子说的那个店,店里很暗,没有开灯,但里面的世事还真不小,不仅卖各种虫子,而且还卖各种装虫的罐罐。店里有不少人,但就是不见顺子。突然,猴子用胳膊肘撞了一下大吊,示意他看看身边那个挑罐罐的。

大吊一看,是一个穿了米色风衣,戴了黑色礼帽,蹬了三接头皮鞋的人,正在一溜罐罐中,细挑细拣着。大吊还没弄明白是咋回事,猴子就轻声说:“顺子。”这是顺子?大吊还有些不相信,就把头伸到柜台里,朝回看,还果然是顺子,还穿上了白衬衣了,脖子上还勒了红领带了。大吊扑味笑了:把他假的,还武装上了。

大吊端直走到他身后,伸出两只冰乎乎的手,把他两只眼睛一蒙,顺子就知道是谁来了,他头一筛,说:“脏爪子!”就把大吊两只手筛掉了。然后,他继续挑他的罐罐,细细地品着,看着,甚至还眯起一只眼睛,跟打枪一样地“单眼吊线”起来。那个专注,那种不跟他们玩儿了的神情,让他们突然觉得,这家伙跟过去那个家伙,是咋都联系不起来了,他们之间,是有了很大的距离了。

人家是在玩儿城里人的“范儿”了。

猴子干声没气地问了一句:“咋,准备玩虫子呀?”

间隔了许久,顺子只哼了一下,“嗯。”

“这有啥好玩的,你要真喜欢,还用花钱在这儿买,我们回去给你逮一些来就是了。”猴子又说。

“那你回去逮嘛。”顺子有些不屑地说。

“咋,你还不信,以为给你逮不来?”

“你逮嘛。”顺子还是那句话,还端详着他的罐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