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第2/2页)

刁大军见顺子进来了,就解释说,马蒂跟菊花到美容店做美容去了,他说来泡个澡,刚才说给人家付小费呢,才想起来,钱包还在马蒂身上。就解释这些,以刁大军的性格,都已经有些多余了。顺子就问,得多少钱。刁大军说,你放个三五千就行了。顺子浑身的肉就直往下垮,刁大军说啥话,都总是那么轻松,说三五千,就跟说三五分钱差不多,可顺子一听到这大的数字,第一感觉就是,要割他的肉,放他的血了。

顺子说:“泡个澡要这多。”

刁大军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俄罗斯姑娘一眼,那俄罗斯姑娘明显是听不懂他们兄弟之间对话的。刁大军就有些不太愉快地说:“你放下吧,我知道你挣钱也不容易,回头我都会给你的。你知道,这事我让马蒂来送钱也不方便。”

顺子到底还是嘟咕了一句:“就是有钱,也不能都烧到这号地方吧。”这是顺子活了五十多岁,对他哥说的最重的一句话。小时候,大军哥即使踢他、打他、骂他,他都没还过手,也没还过嘴。因为那是他哥。后来,人家混得比自己好,自己蹬三轮,装台,没给人家少丢脸,也就更是说不起话了。过去,他也知道,他哥好这一口,爱弄这些没名堂的事,大家都当笑话讲呢,他也不好问,不便管,可今天,眼看着他哥一次澡,就要洗出三五千块钱来,他这张嘴,就有些失去控制地嘟咕开了。

刁大军说:“忙你的去吧,没有了也不要紧,我让汉堡或者腊肠来结都行。”汉堡和腊肠都是他的赌友。

他哥这样一说,还反倒把他弄得没意思了。尤其是他哥刚才好像还有点小不愉快,这阵儿突然又变得那样的不计较起来,就让他越发地难堪了。好像他就那么不通情理似的,人家能从澳门回来过年,毕竟是念记着西京城,还有这么个没用的弟弟,要不是这个弟弟,人家有钱,哪里不能洗澡,哪里不能赌博,哪里不能过年,还非得回这个寒冷的北方城市来冻一个月,用那个“妈的”的话说,一出门耳朵就冻飞了。可顺子身上也确实没有五千块钱,满打满算,只有两千五,何况还要买点杂七杂八的东西。他就说:“我没带那么多,以为就洗个澡,要不了那么多呢。”

“带了多少?”刁大军问。

“满共有两千多一点。”

“那就都放下吧。”

顺子放了两千二,偷偷还给裤兜里留了三张。

顺子说:“要实在不够了,我……我再去取点?”

刁大军说:“行了行了,我少做两个项目就是了。你陀你的去口巴。”

顺子准备出门走呢,又回过身说:“对不起哥,我这几天给人家制景装台,到了紧煞火的时候,也没顾上陪你,等忙过这阵儿了,我再……”

“好了好了,你忙你的,我知道。我在家还待一阵呢,有的是时间。你去吧。”

顺子就出门走了。

顺子还没走出门,只听身后那张按摩床咯叭一声,几乎是床板要断裂的声音,顺子好奇地回头一看,原来那按摩女郎,又飞身坐在他大军哥的另一扇肥屁股上了。

顺子从洗浴中心出来,说不清心里有种什么堵得慌的感觉。上三轮,是那么的艰难。雪还在下着,路也滑,他就骑得很慢地,在尚艺路上来回扭动着。突然,一辆小车“刺啦”一声,停在他的不远处,一个女人伸出头来大喊:“你找死吧!”天色晚,路灯也有些昏暗,他有点看不清那个女人的脸,还以为是在骂别人呢,也失脚慌忙地朝四周看,那女人就冲他喊叫:“你个臭蹬三轮的,说你呢,看破三轮咋蹬的。”他以为是三轮剐蹭了人家的好车,吓得一下清醒过来,呼地就把三轮拐到旁边的窄巷子去了。他听到身后那个女人还在臭骂。这是他们所有蹬三轮人总结出的诀窍,只要遇见这号事,就抓紧加一把脚力,朝汽车钻不进的巷子里溜,溜得越深越好。要不然让人家把你赖上了,耽误工夫磨闲牙不说,关键是你赔得起吗?

在窄巷子里三弯四拐的,就到了素芬和三皮他们粘网子景的地方,他和素芬也有好几天没见面了,他就停了车,准备进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