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3/3页)

她还是在低头翻着影集,她无法正面回答翟伯伯的问题。

瞿伯伯说:“那翟伯伯给你一个建议,看能不能这样,你再容忍一段你爸的选择,要确实不行,你来找我,我们一起跟你爸谈,好不好?”

菊花还是不搭腔,只静静听着里面房的拉琴声,这是一个才学琴的孩子,大概十二三岁,也就是她当年想学琴的年龄。

瞿伯伯继续说:“我想你还是不要再住在宾馆了,那地方,也不是适合大姑娘长住的地方。如果觉得家里不方便,你也可以先住在我家里,你阿姨退休了,除了带几个学生,平常也没啥事。”

菊花急忙说:“不,不,那咋行呢。”

“娃呀,你一天住在宾馆,要消费二百多块,那是在用刀离你爸的心哪!”瞿伯伯突然严肃了起来。

瞿伯伯说:“你爸真的不容易呀,我只给你讲一件事,你去好好想想,你该不该这样去跟你爸赌气。你记不记得去年夏天,你爸有一次,让铁钉子把脚扎了?”

她不记得了,反正父亲装台,经常都会有扎伤、划伤的时候,回家也从来没给她说过,也没听到过什么疼痛的呻吟声。

“那天我在现场,他跟人一起抬布景呢,脚扎在一根锈钉子上了,那根钉子很长,端直从脚心扎到脚背上了。我看见你爸当时就痛得满脸乌青,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滚。他们几个伙计,急忙把他送到医院去了,我想,这下咋都该歇几天了,可包扎完伤口,你爸又一跋一跋地回来了。晚上演出,本来团里是雇他推铁架子的,就是《游西湖》里那个,让鬼魂四处飘荡的铁架子,四个好劳力,有时得疯了一样地往前跑着推,往后退着拉,主演在半空中的架子上表演,铁架子推拉难度很大,也很辛苦。他脚都成那样了,有人说换下来,可他硬是不让换,你猜为啥?就那十几分钟的戏,可以挣四十块钱。把铁架子推完,你爸下来,满脚都是血水,连嘴里都咬出了血……娃呀,你忍心一天在酒店,消费他二百多块吗……”

翟伯伯后边还讲了些什么,她就一概都没听进去了。她觉得伤心,也觉得耻辱。脑子一片嗡鸣声。她甚至不知道,现在怎么才能从这个院子走出去。她的双颊,通红通红的,烧得连脖子都在发烫。她终于给翟伯伯答应,明早就从酒店搬出去。

不过,菊花从酒店撤出来,却并没有回家,她是去了她舅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