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 言(第2/3页)

再比如,在欧美,力主改革的往往是左翼。但在中国,情况恰相反。又比如民主社会主义思想,在欧美归于左的一路,在中国却被说成是右。限制自由,限制工会农会的活动,在国际上常常是右翼作为,在中国被看成左的主张。中国有人主张按照国际划分方式重新厘定中国的左和右。但中国的左右分野早已约定俗成,尽人皆知。一提左右,大家都知道你在说什么。在这种情况下打乱重来,更添混乱。

本书是按照中国目前区分左右的标准展开评述的。

曾有一个流行的理论说,什么是左?超过时代,超过当前的情况,把将来才能实现的东西拿到现在来做,在行动上冒进乱斗,这是左。落在时代后面,落在当前情况的后面,这是右。

这个说法显然有问题。中国共产党多次代表大会都庄严承诺,将来一定会把中国建设为“高度民主”的国家。为什么左的势力不把民主搬到眼下来做呢?

中国的左到底是什么?高放在《左的来龙去脉》一文中说:“封建社会遗留下来的众多消极因素成为滋生左的思潮的肥沃土壤。大量自然经济的手工劳动小生产、农民的平均主义、君主专制主义、个人集权制、领导职务终身制、等级制、家长制、个人崇拜、官僚主义等,都使左的东西更加根深蒂固,更具群众基础,并成为左的历史根源。”1

在这样的基础上生长出来的东西,肯定是向后看的。左的势力所主张的“残酷斗争、无情打击”,无疑是落后的东西,毫无“将来性”可言。

汪晖在《现代性问题答问》一文中曾经谈到左对自由权利的压迫。他说:“就以人们普遍关心的自由权利面临的危险而言,20世纪的历史证明,它既来自右的方面,如40年代的德国、意大利……也来自左的方面,如斯大林主义和当代中国历史中的让人难以忘怀的悲剧。”2

综合以上两种意见,用一句话概括就是,中国的左,是压迫自由和民主权利的东西。

萨特在20世纪60年代说,左和右已经是毫无意义的空壳了,左和右不再具有分类价值。意大利政治理论家诺贝尔托·博比奥在2010年最新版的《左与右——政治区分的意义》一书中说,直至今天,左和右的区分不但没有废止,而且还相当广泛地深入人们生活中。这个说法站得住脚。比如,2011年9月,丹麦选出第一位女首相赫勒,中外媒体都称她是左翼,会带领丹麦“向左转”。

2011年10月17日,法国社会党选出该党参加2012年大选的总统竞选人奥朗德。法国媒体称他为左派,中国媒体也说他是左翼。能不能想象全国所有的人对复杂的政治思想问题都持同一种意见?显然不可能。有意见分歧,自然要分成派别。分成派别,就要用简要的词汇概括,左和右就是这样的字眼。当然,用左和右来描述政治见解的区别,来自一个契机,就是法国大革命时期不同观点的议员,分别坐在左右两侧。用座位排列的空间概念区分政治观点,纯属偶然。但是,这个说法一旦沿袭下来被人们接受,就形成定式,不易更改了。左和右具有描述性意义和评价性意义,正如很多政治术语一样,左和右不那么精确。另外,左和右争执的问题不断更新。一些冲突不再重要甚至消失了,新的冲突出现了。比如西方现在的左和右不再向法国大革命时期那样,争论民主和共和问题,而是争论移民问题、堕胎问题、税收问题、社会福利问题、政府干预程度问题等。

春秋战国和五四运动时期是文化大突破、大发展的黄金时期。至今人们回忆起这两个时期的思想文化成就,仍然充满自豪。众所周知,这两个时期的思想文化环境比较宽松,百家争鸣,思潮活跃。春秋战国时期诞生了诸子百家,然而自秦始皇焚书坑儒和汉武帝独尊儒术之后两千年,思想原创力逐渐枯竭,一直到清末,中国思想没有越出先秦的范围。历史的经验教训告诉我们,构建有利于思想创新的宽松环境,是促进文化发展的主要动力,也是建设文化强国的必经途径。

当今中国各种思潮的交流、交锋、交融,是有利于中华民族文化创新的新气象,也是软实力喷涌的源泉。因此,贯彻“双百”方针,减少行政干预,避免用权力代替思想、压制思想,促进各种思潮健康发展,并且形成制度化的竞争环境,实乃当前文化改革的要义。

本书部分内容,曾以专栏文章形式,在2010年7月至2011年3月的《经济观察报》连载并上网,引发海内外反响。余英时、郑永年、葛兆光、王辉耀、徐友渔、雷颐,以及博源基金会的秦晓、何迪均对此项研究给予肯定,并提出一些建议和意见,作者在此表示感谢。另有一些台湾读者阅读之后,发来邮件讨论。其中,一位署名渔父的读者来信说:早在20世纪初.孙中山、江亢虎、张君励等人就引进了民主社会主义思想即社会民主党的主张,希望在相关章节中补充进去。我回答说,文章评述的大陆八种思潮起止时间,大体上是从1978年到2008年。部分章节为了理清脉络,在时间的前后节点上有所突破延伸,但也以这30年起伏变化为主。这一点,也应向本书读者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