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序言:那一年 六(第2/3页)

又说:

“别拿我不当回事,明告诉你们,我老董在法院工作二十年了,忙也许帮不上你们,要想坏你们的事,还是容易的。”

倒让同事不好意思:

“你看,说着说着急了,不就开个玩笑吗?”

大家一起去喝酒。再久而久之,同事出去吃饭,不敢走法院前门,都从后门溜,知道前门有个董宪法在候着。李雪莲见到董宪法,就是董宪法在法院门口蹓跶的时候。状告秦玉河之前,李雪莲没打过官司,不知道董宪法是谁。上回王公道开庭,判李雪莲败诉,李雪莲不服,不但不服王公道的判决,连王公道也不信了,她想重打官司。如果重打官司,就不单是状告秦玉河的事了,在把她和秦玉河去年离婚的事推翻之前,先得把王公道的判决给推翻了,只有推翻这个判决,事情才可以重新说起。不打官司只是一件事儿,打起官司,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了。但李雪莲只知道重打官司得把王公道的判决推翻,并不知道怎样才能把这个判决推翻,想着能推翻王公道判决的,必定是在法院能管住王公道的人。王公道在县法院民事一庭工作,李雪莲便去找民事一庭的庭长。一庭的庭长姓贾。老贾知道这是桩难缠的案子,比案子更难缠的,是告状的人,比人更难缠的是,一眼就能看出,这妇女不懂法律程序,而把一整套法律程序讲清楚,比断一件案子还难,老贾也是害怕事情越说越多,说来说去,反倒把自己缠在里面了,李雪莲找老贾是下午六点,老贾晚上还有饭局,也是急着出去喝酒,便灵机一动,化繁就简,把这麻烦推给了法院的专委董宪法。推给董宪法并不是他跟董宪法过不去,而是他不敢推给别的上级,如几个副院长,更不敢推给院长,何况他平日就爱跟董宪法斗嘴,两人见面,不骂嘴不打招呼,昨天晚上,老贾又在酒桌上和董宪法斗过酒,便想将这气继续斗下去。老贾故意嘬着牙花子:

“这案子很难缠呀。”

李雪莲:

“本来不难缠,是你们给弄难缠了。”

老贾:

“案子已经判了,一判,就代表法院,要想推翻,我的官太小,推不动呀。”

李雪莲:

“你推不动,谁能推得动?”

老贾故意想了想:

“我给你说一个人,你不能说是我说的。”

李雪莲不解:

“打官司,又不是偷东西,咋还背着人呀?”

老贾:

“这人管的难缠的案子太多,再给他推,他会急呀。”

李雪莲:

“谁?”

老贾:

“我们法院的董专委,董宪法。”

李雪莲不解:

“‘专委’是干嘛的?”

老贾:

“如果是医院,就是专家,专门医治疑难杂症。”

老贾说的错不错?不错,因为从理论上讲,董宪法是审判委员会的专职委员,审判委员会,就是专门研究重大疑难案件的,从职务上讲,专委又比庭长大,也算老贾的上级,但只有法院的人知道,这个专委只是一个摆设,这个上级还不如下级。李雪莲信了老贾的话,第二天中午十二点半,便在县法院门口,找到了正在踱步的法院专委董宪法。董宪法今天踱步,也踱了一个多小时了。李雪莲不知董宪法的深浅,只知道他是法院的专委,专门处理重大疑难案件,董宪法也不知道李雪莲是谁。正因为相互不知道,李雪莲对董宪法很恭敬。看董宪法在那里东张西望,也不敢上前打扰。看他望了半个小时,也没望出什么,才上前一步说:

“你是董专委吧?”

猛地被人打扰,董宪法吃了一惊。看看表,已经下午一点了,想来今天中午蹭不上别人的酒席了,才转过身问:

“你谁呀?”

李雪莲:

“我叫李雪莲。”

董宪法想了半天,想不起这个李雪莲是谁,打了个哈欠:

“你啥事吧?”

李雪莲:

“你们把我的案子判错了。”

董宪法脑子有些懵,一时想不起这是桩啥案子,这案子自己是否掺乎过,就算掺乎过的案子,在他脑子里也稀里糊涂,正因为稀里糊涂,他断不定这案子自己是否掺乎过,便问:

“法院的案子多了,你说的到底是哪一桩呀?”

李雪莲便将自己的案子从头说起。刚说到一半,董宪法就烦了,因为他压根没听说过这案子,何况李雪莲和秦玉河离婚结婚再离婚的过去和将来也太复杂,正因为复杂,董宪法断定自己没掺乎过,正因为复杂,董宪法听不下去了,哪怕你说贩牲口呢,都比说这些有意思。董宪法不耐烦地打断李雪莲:

“这案子,跟我没关系呀。”

李雪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