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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她很喜欢他这种潇洒来去的作风,总是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出现,然后在她觉得闷或开始放感情之前离开。不过最近几个月,无论他是否在身边,她都同样感到寂寞。

穿着制服的司机送上咖啡加倍的拿铁,“早安,哈特女士。”

她感激地接过,“谢谢,汉斯。”她上车安稳坐好,尽可能不去想葛兰或她的人生,看着深色玻璃窗外的幽暗街景转移心思。在这种时段,就连曼哈顿这个不夜城也安静了下来,只有最勤勉的人还在外面工作,像是收垃圾的清洁队员、面包师傅和送报员。

这样的生活她过得太久了,久到她不想去计算多少年。几乎从她抵达纽约的第一天起,她就固定凌晨三点起床上班。功成名就之后,原本漫长的一天只是变得更漫长,自从被CBS挖角,除了早晨播报新闻之外,下午的会议她也得出席。名声、地位与金钱应该要让她可以放慢脚步享受事业才对,但她反而越来越忙。她拥有越多,就想要更多,越怕失去既有的一切,因此更拼命工作。无论什么工作找上门她一概接受,如为乳腺癌纪录片旁白配音、上最新的益智节目当特别主持人,甚至担任环球小姐选美大赛的评审,除此之外她还以嘉宾的姿态出现于各个热门脱口秀,节日游行需要主持人时她也不推辞。她努力让自己不被遗忘。

三十出头时,应付如此繁忙的工作并不难。当时的她有办法在公司长时间卖命,下午大睡一觉,彻夜狂欢,第二天起床依旧神采奕奕,但现在她快要四十岁了,开始感到有些疲惫,穿着高跟鞋赶场变得很辛苦。最近下班回家后,她越来越常窝在沙发上打电话给凯蒂、穆勒齐伯母或爱德娜,光顾新开的时髦夜店、出席首映会、走红地毯、受众人仰慕与拍照等活动已失去了吸引力。她最近越来越想念那些真正了解她、关心她的人。

爱德娜总说这是她必须付出的代价,拥有成功的事业就必须牺牲人生。上次她们一起去喝酒时,塔莉质疑地问:“假使没有人能分享,成功又有什么意义?”

爱德娜只是摇头说:“所以才叫牺牲啊,人不可能拥有一切。”

万一她就是想要拥有一切呢?

到了CBS大楼,她等司机过来开门,下了车,夏季凌晨的街头依然一片漆黑。她已经感觉到街道散发出的热气,今天肯定又是酷热难耐,也听到了附近传来垃圾车的声响。

她快步走进大门,对门房颔首打招呼,走向电梯,到了楼上的休息室,她的救星已经在等了。他的名字叫坦克,紧身红T恤秀出雄壮的肌肉,黑皮裤让他下半身的线条一览无遗,他单手叉腰猛摇头,“有人今天气色差得像鬼哦。”

“干吗那样说你自己?”塔莉坐进梳妆台前的椅子。五年前她雇用坦克专门打理她的发型与化妆,从此几乎每天都觉得后悔。

他拿掉她头上的爱马仕丝巾,摘下她的黑色墨镜,“亲爱的,你知道我很爱你,可是你不能继续这样蜡烛两头烧,你又变得太瘦了。”

“闭嘴快点画。”

他像平常一样由发型开始着手,边做事边聊天。有时候他们会互相说些心事,造型师这个行业就是如此,因为长时间相处所以培养出了亲密感,但又不足以发展为友谊。不过今天塔莉只是漫无边际地聊些闲事,不想说出她最近情绪郁闷,因为他一定会唠叨要她改变生活方式。

五点时,她仿佛年轻了十岁。“你是天才。”她离开座位。

“小姐,你要是继续这样过日子,很快化妆天才也会爱莫能助,到时候你只能去找外科医生了。”

“谢啦。”她赏他一个上镜头专用的笑容之后急忙离开,以免他继续说教。

进棚后,她凝视着摄影机再次微笑,在这个虚假的世界中,她无比完美。她谈笑风生,配合来宾与搭档主播的幽默,让所有人觉得她可以成为好朋友,但她很清楚,全美国没有人知道她此刻真实的心情。塔露拉·哈特已经拥有了这么多,绝对没有人会想到她竟然还不满足。

带玛拉和双胞胎一起出门买东西是件令人头疼的苦差事。她接连跑了超市、图书馆、药局和布店,还不到三点就已经体力耗尽。回家的路上,双胞胎不停哭闹,玛拉则一直怄气。她的女儿才十岁,但自认已经是大孩子,不该和小婴儿一起坐后座,所以每次出门都胡乱闹脾气,显然想用这种招数逼凯蒂让步。

“玛拉,不要再跟我吵了。”离开超市后,这句话她至少说了十多次。

“我不是在吵,我是在解释。艾米丽可以坐前座,瑞秋也是,其他人的妈妈都觉得没问题,只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