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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不足以填满那个无形的空洞,但至少可以让她觉得自己有用、有贡献。那些爱她的人常说她需要更多成就,强尼、塔莉和妈妈都这么说过,但她全当作耳边风。她想专注在当下,好好照顾女儿,这样比较简单,以后还有大把时间可以让她寻找自己。

此刻,她穿着法兰绒睡衣站在客厅窗前,望着依然黑暗的后院。即使光线昏暗,她依然能看出露台上玩具四散,有芭比娃娃、填充布偶,三轮车倒在地上,粉红色塑料敞篷跑车随潮水前后移动。

她摇头离开窗前,走到一旁打开电视。等玛拉起床,她会立刻叫她出去收拾,可想而知女儿一定会闹脾气。

电视啪一声启动,主播伯纳·萧神情肃穆,下方有着“新闻快报”的字样跑动。他身后的画面播放着戴安娜王妃的照片集锦,一张接一张不停播放。“刚打开电视的观众,”主播说,“法国传来噩耗,戴安娜王妃逝世……”

凯蒂呆望着屏幕,以为自己听错了。

戴妃,他们的戴妃,死了?

她身边的电话响了,她看着电视随手接起,“喂?”

“你在看新闻吗?”

“是真的吗?”

“我被派来伦敦采访。”

“噢,我的天。”凯蒂看着电视画面,年轻羞涩的戴安娜,穿着格子裙和飞行员夹克,视线低垂;身怀六甲的戴安娜,表情充满希望,散发出幸福光辉;高雅的戴安娜,穿着露肩礼服在白宫与演员约翰·特拉沃尔塔共舞;欢笑的戴安娜,陪两个儿子在迪士尼乐园坐云霄飞车;最后是孤身一人的戴安娜,在遥远国度的医院里,抱着一个营养不良的黑人宝宝。

几张照片就道尽了一个女人的一生。

“生命说结束就结束了。”凯蒂其实在自言自语,而不是对塔莉说话,说完她才察觉塔莉原本在说话,被她打断了。

“她才刚开始过自己的人生。”

或许她等了太久才开始。凯蒂明白那种恐惧,看着小孩长大、老公出门上班,独自面对空出来的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屏幕播放着熟悉的照片:戴安娜独自出席社交盛会、对群众挥手,然后画面转到一座城堡,大门前堆满悼念的花束。生命的变化总是来得太突然,她竟然忘了这件事。

“凯蒂?你还好吗?”

“我要去华盛顿大学报名写作班。”她缓慢地说,这句话感觉像是由内心深处被硬扯出来。

“真的?太好了。你的文笔非常出色。”

凯蒂没有回答,她沉沉坐在沙发上望着电视,当眼泪流出来时连她自己也吓了一跳。

才刚下定决心,凯蒂几乎立刻后悔了。这样说不太对,让她后悔的是不该告诉塔莉,因为她告诉妈妈,妈妈又告诉了强尼。

几天之后的夜里,他们躺在床上看电视,强尼说:“你知道,参加写作班是个好主意,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告诉我。”

凯蒂很想列一张清单说明她为什么没办法去,她每天事情一大堆,再去上课会让她喘不过气。强尼和塔莉总是说得很简单,仿佛人生是什锦冷盘,点餐之后付了钱就不必烦恼了。她很清楚他们的想法多么谬误,也知道发现自己资质不足的感觉。

然而到了最后,她还是无法继续欺骗自己,也无法找借口逃避。玛拉开学了,她疯狂挥手走进学校之后,凯蒂得独自面对空虚的一天,家事和杂务不足以消磨时间。

于是乎,九月中一个秋老虎的日子里,她载玛拉去学校之后驱车前往码头,搭上晨间渡轮,进入西雅图市中心的车阵中。十点半,她将车停在华盛顿大学的访客停车场,步行前往注册大楼,登记选修了一堂课:小说写作入门。

接下来一个星期,她紧张得快要崩溃。

“我办不到。”她对丈夫抱怨,第一天上课的压力让她反胃。

“你一定没问题。玛拉放学时由我去接,这样你就不必急着赶渡轮。”

“可是我觉得压力很大。”

他弯腰亲吻她,接着微笑后退说:“快点滚下床。”

下床后,她进入自动模式:淋浴、更衣、收拾书包。

去华盛顿大学的路上,她一直在想:我到底在做什么?我都已经三十七岁了,一把年纪怎么有办法重回校园?

进了教室,她发现全班只有她一个人超过三十岁,包括老师在内。

她不确定自己什么时候放松了,但她的胃渐渐不痛了。教授讲解越多关于写作的事情、关于说故事的天赋,她越觉得自己来对了。

塔莉坐在播报台上,与两位主播例行说笑一番,接着转头看读稿机,行云流水般读出:“丹佛市警局局长汤姆·科比今日做出让步,坦承琼贝妮特·拉姆齐命案调查过程中的确有疏失。案件相关人士宣称……”[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