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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美呆了。高个子,大咪咪,一头赭红长鬈发,脸蛋长得像摩洛哥公主卡罗琳:肌肤雪白,丰唇饱满,浓睫纤长。她的打扮更是没话说,穿着三颗纽扣的低腰牛仔裤,缝线处接上绑染布做成阔腿大喇叭款式,脚上是四寸高软木厚底鞋,身穿粉红色乡村风飘飘袖罩衫,至少露出五公分的肚子。

凯蒂将书本抱在胸前,懊恼昨晚不该挤痘痘,也懊恼自己穿的是廉价老土牛仔裤。“呃……嗨。”她停在路旁,“校车停在这一边。”

浓浓黑色睫毛膏与亮粉蓝眼影下,那双巧克力色眼眸望着她,眼神让人猜不透。

就在这时,校车来了,停在路边时伴随着一阵呼咻咔喀声,车身抖个不停。凯蒂曾经暗恋的男生自车窗探出头大喊:“嘿,矬蒂,湿了没?”接着放声大笑。

凯蒂低着头上车,颓沉地坐在最前排,她向来独自坐这个位子。她继续低着头,等候新来的女生从旁边走过,但没有人上车,门砰一声关上,校车慢吞吞地启动,她放胆抬头往路上看。

天下最酷的女生不见了。

塔莉还没出门就开始觉得不适应。今天早上她花了两个钟头挑衣服,好不容易打扮得像《十七》杂志上的模特儿,但又觉得全身上下不对劲。

校车抵达时,她瞬间下定决心:她不要在这个偏僻的鬼地方上学。虽然斯诺霍米什距离西雅图市中心车程才短短一个小时,但她感觉仿佛来到月球,这个地方在她眼中就是这么陌生。

不要。

说什么都不要。

她大步走上砾石车道,猛地推开前门,门板重重打在墙上。

她学到一个道理:夸张可以强调意见,就像标点符号一样。

“你八成嗑太多药了。”她大声说完后才惊觉妈妈不在客厅,只有搬家工人在。

其中一个停下来不耐烦地看她一眼,“啥?”

她毫不客气地从他们中间挤过去,差点撞倒他们正在搬的衣柜,工人低声骂了一句,但她不在乎。她讨厌这种感觉,怒气腾腾却无处可发的感觉。

她绝不会让所谓的妈妈害她心里纠结。这个女人一再遗弃她,没资格影响她的心情。

她找到主卧室,妈妈坐在地板上剪《时尚》杂志里的图片。她像平时一样,波浪长发杂乱毛躁,用一条恶心又过时的串珠皮发带绑住。她没有抬起头,只是翻了一页,那是演员毕·雷诺斯的裸照,他满脸笑容,只用一只手遮住重要部位。

“我不要念这所乡下学校,这里的学生太老土。”

“哦。”妈妈翻到下一页,拿起剪刀准备剪洗发精广告上的一片花朵,“好。”

塔莉好想尖叫,“好?好?我才十四岁。”

“宝贝,我的工作是爱你、支持你,而不是干预你。”

塔莉闭上双眼,默数到十之后才再次开口:“我在这里没有朋友。”

“交新的就好啦。听说你在以前的学校是人气女王。”

“拜托,妈,我——”

“白云。”

“我才不要叫你白云。”

“好吧,塔露拉。”妈妈抬起头确认效果。她成功了。

“我不属于这个地方。”

“塔莉,别说这种话。你是大地与天空的孩子,无处不是你的归宿,薄伽梵歌说……”

“够了。”塔莉转身走出去,妈妈还兀自说个不停。她不想听毒虫的劝告,反正她讲的那些都是印在夜光海报上的老套屁话。她顺手从妈妈的皮包里拿了一包维珍妮凉烟,出门往街上走去。

接下来几个星期,凯蒂由远处观察新来的女生。

塔莉·哈特与众不同,又酷又大胆,在灰暗的绿色走廊上比所有人都亮眼。她没有门禁,在学校后面的树林抽烟也不怕被抓。大家都在说她的事,凯蒂听得出来,他们低声议论的语气中带着崇拜。这里的学生大多在斯诺霍米什土生土长,父母不是酪农就是纸厂工人,在他们眼中的塔莉·哈特新奇无比,每个人都想和她做朋友。

邻居立刻成为瞩目焦点,使得凯蒂更难承受排挤。她不晓得为什么觉得这么受伤,她只知道虽然每天早上她们一起等校车,但感觉像隔着整个世界,中间横亘着恼人的沉默,凯蒂极度盼望塔莉跟她说话。

但她知道这永远不会发生。

“……趁《卡洛尔·伯纳特秀》[7]开始之前送过去,已经准备好了。凯蒂?凯蒂?”

凯蒂从桌上抬起头,她原本在厨房餐桌上写社会科作业,结果趴在书上睡着了。“你说什么?”她将沉重的眼镜往上推。

“给新邻居的见面礼。我做了汉堡帮手[8],你帮忙送过去。”

“可是……”凯蒂拼命想借口,只要能脱身什么都好,“人家都搬来一个星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