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爱的艺术(第3/5页)

余周周还没有反应过来眼前的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林杨已经跑远了,蓝色衬衫外面套着那件被她夸赞过的深灰色的羊绒背心,外面没有穿校服,因此不能像上次一样被风鼓动起来,看起来像一只耷拉着脑袋、折断翅膀的鸟。

她刚才不是说了“好”吗?

“不想去就直说,不要勉强。”

余周周的确没有什么特别偏好,跟谁一组对她来说都是一样的,如果有可能,能不去科技馆然后逃一下午课,回家睡一觉对她来说才是最完美的选择。然而,面前的男孩子紧张地涨红了脸,站在自己面前说:“我想和你一起去科技馆。”——她怎么会犹豫?几乎想都没想就答应,生怕扫了他的兴致。

她很少委屈自己,自从很早之前领悟到,费尽心机讨好他人、讨好上天,其实得不偿失,真正应该厚待和宠爱的人是自己。不愿做的事情再也不勉强,说“不”的时候干脆利落,直接屏蔽对方的反应。

她的世界里面已经不再有奥数。

她不亏欠任何人,也不讨好任何人。

然而,眼前的林杨,面对自己的态度总是和面对别人的时候有着天壤之别,那么耀眼的一个人,总是在她面前委委屈屈像个被欺负了的孩子,而且,常常会变得很倒霉。她的淡漠和了悟在他眼里却是受伤的证据,面对对方铺天盖地的愧疚和补偿之心,她不忍拒绝——说不清到底是谁补偿谁。总之,如果接受“赎罪”并且装出生活渐渐充满阳光的样子,是不是能让他觉得好受些?等到自己在对方眼中“痊愈”了,他们就可以尘归尘、土归土,安静地在各自的轨道上面渐行渐远了。

她做错了什么吗?

米乔一副肺痨患者的样子佝偻着走开,边走边摇头。

烂泥扶不上墙,而且还是两坨。

林杨一整堂物理课都在盯着窗外发呆,具体也没想什么,脑子里面乱七八糟的,精神很松弛,唯一紧张的部位就是左手——紧紧地攥着手机,总是觉得它刚刚好像振动了一下,然而低头瞄一眼,什么都没有。

要不要发一条信息,对她说对不起?

不要。绝对不要。

那么,继续发一条谴责对方心不在焉的信息引起她的重视?

不要,那样做的话就真的不像男人了。

妈的!林杨在心里面狠狠地骂了一句,窗外操场上面,两个女孩子追打时发出了有些甜腻的笑声,恍惚间天空好像皱了皱眉头。

在最美好的年纪里,他们学习数学、语文、物理、化学,却没有一堂课的名字叫作“爱的艺术”。

余周周睡了一整节的政治课。中间被打断一次,彦一的胳膊肘着实厉害,周周循着彦一指的位置在练习册上瞄到第32题,前排的人刚坐下,她就站起来说,第32题选D,这个例子主要体现了主观能动性,所以选择遵循规律发挥主观能动性的那个原理。

然后坐下,左手支撑着脑袋,低着头好像看着书一样,继续瞌睡。

下课的时候,彦一的胳膊肘又一次袭来。周周猛地抬起头,政治老师正在跟后排的米乔说话,神色极为冷淡。

然后头转过来,对余周周说:“醒了?”

周周笑笑,看来早就被发现了。“嗯,吓醒了。”

“哟,余周周还会害怕啊。”政治老师阴阳怪气地说,“下堂课你们班应该是体育课吧?到我办公室来吧,找你们俩谈谈。”

米乔转过头朝余周周挤挤眼睛:“真荣幸,我跟年级第一一起被老师叫去谈话。”

她们单独被叫进去谈话,不过,门是开着的,里面在谈什么,等在门外的那个人其实听得一清二楚。

政治老师对米乔的教育主要集中在她好不容易被父亲弄进振华,不可以辜负他的心血。

而对余周周的谈话则冗长得多——话没有几句,冗长的是政治老师慢悠悠地打开红茶的纸盒,取出茶包,到饮水机那里接热水,拎着茶包让它上上下下地在水里打转……余周周等待着,不知不觉又当着政治老师的面打了一个哈欠。

她忽然发现,她开始变得放肆了。明知这个哈欠会给自己带来麻烦,然而她不再那么躲避麻烦。

“你家里的情况我都知道。”

她的情况。周周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开场白,表情松弛地听她说。

“越是你这样的孩子,往往越有出息,也很有想法。

“所以也很难管。

“我不知道你对我的课有什么意见,还是它实在不值得让你认真听?你所有科目中,政治成绩是最低的,我知道你这样的学生总是用这种方式发泄不满,我倒希望咱们能坦诚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