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谢谢张小姐的宣传,公司里全知道我交了大明牙科的医生朋友,连史努比都甚感兴趣,“牙医是个好行当,很赚钱。”

爸要我带回来相相,妈嫌牙医不如医生,当然这是罗杰搧的火。

我的治疗过程特别迟缓,一方面是因为我自己的事情忙,一方面也是因为我的医生对请我吃饭比修牙有兴趣得多。或中午,或下午,他就来“邀个伴,一块儿吃饭”,完全是因为“一个人吃饭没意思”,或是因为“这回该你请我了”。我们边吃边聊,说的不外乎工作范围的笑话、同事的近况、家里的鸡毛蒜皮事。

有一回我忽然想起了问他:“你们诊所布置得好别致,请人设计的?”

“陈光强自己设计的,就是陈医生,他还会画画。哦,赖小姐是他太太,没嫁他前也是学艺术的,做助手是半路出家。她还不错。嗯?其实她是要就近监视,哈哈!”一个冷面孔,一个热心肠,配得教我,嗝,教人可惜。

我们没有正式出去玩过,因为两人都抽不出空。也没有过争执,因为从不讨论对事情的看法。我不太晓得恋爱是怎么回事,照想不能有海誓山盟,起码也得有个花前月下才算数。所以也不以为这样常常一起吃个饭,就是有了什么默契,也不把他当成恋爱的对象,对他,我毕竟有着自己的顾忌。

仲云回国探亲,打我的趣说:“我本来弄了一打男士照片回来,打算让你挑的,听妈说你有了个看牙的,只好都给退了票。”

“胡说八道,他算个屁!”

“哎!女孩儿家开口就是粗话!你现在是天天看着他,不稀罕,这个感情么,得分开才知道的。”

公司要我去南部验货,一路下去要跑好几个地方,这回一去得一个星期。走的前一天才告诉他我要出差,要他不用打电话给我,他淡淡地应了。

行程安排得很紧凑,末三天又送来了四个老外参观工厂,他们磨着我当向导要游名胜,弄得晚了一天才回到台北。带着一身疲惫,直接就回了家。

晚上九点,他打电话来,说是刚才下班,要请我吃消夜,马上来接我,我一口说好,就忙着梳头换衣。

“哟哟,不是累得要死了吗?哦,去看医生啦?”

“你少讨厌,杨季云,我警告你——”

“好吧,你也快要不能警告我了。由得你去过瘾吧。你晓不晓得你嫁出去谁最高兴?我。”

“妈,你看小弟!”

“好了啦,不要让人家等太久,他在门口按喇叭了啦。”

“按什么按,叫他进来嘛,要不要我去请姐夫?哈哈。”

“你烦死了。妈,我走了。”

把小弟碰在门里,我快步冲下楼梯。突然很想见到他,这个礼拜,他一直一个人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