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年来多梦少年事,唯梦闲人不梦君(第3/4页)



缦华看着情况不对,先请假暂避风头,将手上的事务交给同事处理。一面约了以行,问他什么情况,打算怎么处理?

两人约在国贸晚餐,以行打趣道,嘿!咱俩这算不算顶风作案?

缦华看他一脸无所谓,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倒笑起来,说不定后面就跟着私家侦探,你小心。

以行笑着跟她碰杯,彼此,彼此。

缦华望着他,你老人家潇洒。我这边满城风雨,污水横流。

以行给她盛了碗汤,递给她,天地良心,我那边也鸡犬不宁。我想求你收留庇护,你也不在。我只能一个人顶着枪林弹雨,唉,一个字惨哪!

缦华幽幽笑着,要不要写个冤字送你?

以行闷笑着给自己盛了碗汤,一边喝一边若有所思地说,我活了这么大把年纪这么勇敢地追求爱情,你是不是该鼓励下?

见他一脸正色,说着这样无赖的话,缦华含着一口汤差点没喷出来,好容易强咽下去,握着嘴喘气。这哪像正陷入婚姻难题的人正常该有的严肃的忧国忧民的态度?缦华微微颔首,嗯,不容易!我去西四买个奖颁给你。

两人清闲戏谑不像在谈正事,缦华笑看他,问,大人,小女子孤苦无依,请问该怎么办?

以行回答得很干脆,她闹随她闹,我和她离婚。我净身出户。你准备接收我。

缦华说,我也无所谓,别说不在这行业做,就算不在北京,我也无所谓。

缦华今日未着妆,素着一张脸,益发显得眸如点漆。以行深深望着她,半晌笑道,放心吧,以你男人的能力,就算净身出户,也不至于饿死,养你还是养得起的。

这其实就是承诺,但两人都表现得轻描淡写。见以行之前,缦华就想好,如果以行态度模糊,她就退出,远走他方,不再涉足这摊浑水。如果他愿意在一起,那两人就共同进退。

缦华笑,谢主隆恩!低头却要流出泪来。以行见她眼皮泛红,眼波滟滟,说不出的可怜可爱,唯恐她伤心难过,忙握着她的手低低地说,傻丫头,这不是应该的吗!

缦华亦握住他的手,感觉到他手心温热,只将头点了点,心下安宁。

她其实是在赌。现在以行的态度,告诉她结果。缦华深感庆幸,自己认定的男人并非胆小怕事、临阵脱逃之辈。换言之,他们都是义无反顾的狂徒,内心认定的人事,不惧流言障碍。

事态发展未如两人预期,即便以行愿意净身出户,处理这桩事的难度依然超乎他的想象。

以行最终未能离婚,还有另一个原因。第二年的体检时,以行发现自己患了某种不易治愈的病,身体会日复一日地衰弱下去。是遗传基因的病变,就目前的医学水平,即使去国外也难有彻底救治的方法。镇定下来以后,以行拿着诊断书给缦华看,对她说,我们分手吧。

两种可能在缦华心中交战。既然以行说出分手,接受不接受,结果只有一个。如果他说谎,那么无谓纠缠下去。但她宁愿以行在说谎,编造谎言来骗她,亦不愿确知他得了不治之症。

她知道,接受分手,就是承认了他会离开的结果。明明是下午,外面天光正亮,她陡然觉得天全暗了。世界在这一霎那离她而去,将她弃绝。

全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他的话如雷鸣般响在耳边。

没有人告诉她,与至爱诀别的感受是这样,电影、电视、书。从小到大,听过的,看过的桥段都不作数,远不如此刻的感觉真实、复杂、凄厉,难以形容。

突然一阵虚空,难以立足站稳。仿佛魂魄离体。她看见自己摇头,听见自己说,我不要。我们分手了,你怎么办?谁来照顾你?

那声音并不凄厉。她分明感觉到垂死的惊悚。那种痛,更接近沉闷的撕裂。她体内有什么东西迸裂之后悄然粉碎了。

以行静静地看着她,静静地说,缦华,这由不得你。如果我能照顾你,我会离婚和你在一起,这是我已经决定的事。现在我不能照顾你,她那边又不愿离婚,我跟你在一起是置你于险境。两败俱伤的事,何必呢?如果你想让我安心,我们分手,我的身体,我自己会处理。

缦华看见自己傻呆的样子,仓皇地退了一步,若无其事的,仿佛还带了点笑意,只管摇头,我们分手,我离开。只求你告诉我,这张诊断书不是真的就行。我不信,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你不要拿这么拙劣的借口来骗我!

即使当日说出在一起的承诺时,以行也没有如此严肃。他们都太了解对方的个性,知道决定的事,如离弦之箭,势无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