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第3/3页)



“你听!”

在荻草丛的西边是一道为减缓河水对沙堤的冲刷而修筑的“土龙”,它上端与河堤相接,下端延伸到河水中去。“土龙”上生长着紫穗槐和一簇簇的柽柳。“土龙”的右侧,是一大片死水。死水里生满荻草、柳棵子,从那里传来两只小蛤蟆一呼一应的响亮而潮湿的鸣叫:

“龟儿——呱儿——龟儿——呱儿——”

这是一种很少见的蛤蟆,只有成人拇指那么大,粉红色的肚皮,粉红色的嘴巴,每年只有在大雨连绵之后才出现,天一放晴,就再也见不到它们的踪影,听不到它们的叫声了。

“你知道它们是什么变的吗?”钱英豪神秘地问。

“不知道。”我颤抖着说。

“是两个大闺女变的。”他说,“俺爹说从前有两个大闺女下河去洗衣裳,光顾了泼水嬉戏,让水把褂子和棒槌冲跑了。她俩下河去捞,双双淹死,变成了一对小蛤蟆,一个叫棍(棒槌),一个叫褂。”

“那小蛤蟆是不是有公有母呢?”我问,“要不它们怎么能繁殖呢?”

“那我就不知道了,”他说,“反正俺爹说这种小蛤蟆是两个大闺女变的。”

河上起了一阵风,寒气侵人。背后的荻草刷啦啦一阵响,“巴鲁”从荻草中钻了出来,挤在我们之间。

“你说我们俩淹死后会变成什么?”他突然问我,眼睛里闪烁着绿幽幽的火花。

我本能地抓紧了荻草,说:

“不知道……我不知道……”

“我想我们应该变成两个黑色的小人鱼,每当河里涨大水时,我们就站在水面上唱歌……”

“唱什么歌?”

“一九三八年哪,鬼子进了中原,先占了卢沟桥后占了山海关,火车道修到了俺们济南……”

这时河中翻起一阵大水花,一个绿油油的,圆溜溜的东西在水花中翻滚着。

我怪叫一声,手抓脚刨上了河堤,顾不得那条钓上来的鲇鱼,顾不上钓鱼竿,顾不上钱英豪和“巴鲁”,更顾不上脚下是泥还是水,逃命似的蹿回家去。

事后,钱英豪带着“巴鲁”把鱼竿和鲇鱼送到我家,并且告诉我,那个在水中翻滚的怪物,其实是个大西瓜。他说他跳下水去把西瓜捞上来,当场用拳头敲开,挖了点红瓤一尝,一股酸臭气,在水里泡久了,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