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第5/6页)



高羊咳嗽一声,心里恨这个白发男人。他冷冷地说:

人不能笑话人,孩子在娘肚里装着,不生出来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没准是个双头怪。

白发男人并没听出高羊的意思来,他继续说,既像问自己,又像问别人:

女人都哪里去了?都进了城?城里男人也不喜找乡下女人。也是怪,家里养头牛,养匹马,下崽下驹,一掀尾巴是个母的,就欢天喜地,是个公的,就丧气。轮到人了,正好翻过来,生个男的欢天喜地,生个女的垂头丧气,生出来长大了找不到老婆又是垂头丧气。

妇产科里传出婴儿的哭叫声,喂马的小个子男人犹犹豫豫地朝前走,双腿似有千斤重。

医生推开门说:小个子,你老婆给你生了个公子。

小个子男人身高增长了两寸,快步走进产房,抱出孩子来,放在车厢里,叮嘱白发男人:

兄弟,给俺看住马,别让它乱动,我去把孩子他娘背出来。

高羊听到车上女人们的话:

人家可算扒着人参啦!

在男人面前也能直起腰来了。

小个子男人弯着腰,把老婆驮出来。那臭烘烘的女人脚划着地面,一只鞋子掉了。白头发男人过去帮她把鞋子拾起来。

女人躺在车厢里,说:

你说话要算数。

小个子男人说:算数!算数!

给我买件尼龙褂子!

买尼龙褂子,要双排铁扣子的。

给我买双尼龙袜子。

买两双,一双红的,一双绿的。

小个子男人收起草料笸箩,拿着鞭,把车调出去。他的车横在牛头驴头面前,白马的身上泛着烂银般的光辉。他吆住马,把那盒烟拿出来,散给三个男人。高羊说:

我不会抽,白糟蹋一根烟。

小个子男人响亮地说:抽吧抽吧,不就是一支烟嘛,兄弟心里欢喜,难道大哥不替我欢喜?

欢喜,欢喜……高羊接了烟,说。

白头发男人的老婆进了妇产科。小个子男人说:

各位大哥,你们都是男孩,生孩子就像海里过黄花鱼一样,一批一批的。我敢担保,今晚上都是男孩。咱这四个男孩可是同年同月同日生,长大了让他们拜干兄弟!

小个子男人在地上打了一记响鞭,高声吆喝着马,兴高采烈地跑了。马蹄嗒嗒,消逝在朦朦月色之中。

白头发男人的老婆生了个女孩。

另一个男人的老婆生了个怪胎。

高羊把老婆送进妇产科后,独自一人在卫生院的院子里徘徊着。月亮已转到当头,白光灿灿,照在那些洋金花上。老婆牙关很紧,产房里鸦雀无声,只剩下驴车和他,他心里很空虚,便向那些洁白的洋金花走去。

他怔怔地站在它们面前,嗅着它们奇怪的香气,看着它们翩翩欲飞的花瓣,不由得弯下腰去。他用指尖触触那些白茫茫的肥大叶片,叶片冰凉,露水滚下来。他的心颤抖了一下。后来,他把鼻尖触到花蕊上,花的奇怪香味爬进他的鼻孔,他抽搐着脸,望着月亮,猛然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黎明时分,老婆为他生了一个儿子。他心里暗暗叫了一声娘。美中不足的是,这孩子的脚上有十二根脚趾。老婆心里有些疙疙瘩瘩,高羊安慰她:

孩子他娘,你应该欢喜,异人必有异相,这孩子长大了,没准还真能当大官哩!到了那一天,咱老两口子就享起清福来啦!



他说:我犯了罪,对不起你们。

老婆叹息一声,说:别说了,又不是你一个人,方家四婶那么大年纪了,也给捕来了,比比她,咱还好。

孩子哭起来,老婆撩起衣襟,把xx头塞到孩子嘴里。高羊凑过去,看着男孩的脸。他闭着眼,脸上有一些白皮。老婆用指甲刮着那些白皮,说:他长得快,一天爆一层皮。男婴用生着六趾的右脚蹬着母亲的Rx房,老婆把男孩的腿按下去,说:你给孩子起个名吧!

他想了想说:就叫守法吧。咱这孩子,也不敢指望他当什么大官,老老实实地当个守法的农民吧!

杏花摸着高羊的胳膊,摸到了手铐,她问:

这是什么?爹?

高羊站起来,说:

什么都不是。

男孩噙着xx头睡了,女人站起来,慢慢地把xx头从孩子嘴里拔出来。她将孩子放在那张桌子上,然后,匆匆打开一个包袱,找出一双胶鞋,新的。一件蓝制服上衣,新的。一条黑华达呢裤子,新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