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粱酒.10(第2/3页)



小颜掏出怀表看看,说:“行动!”

十八个士兵紧跟着他,悄悄向村里走。他们一色短枪,都上着顶门火儿。走到村头,两个士兵埋伏下。走到一条巷口,又是两个士兵埋伏下。又走到一条巷口,又埋伏下两个士兵。到我家大门口时,只剩下小颜和六个庄户人打扮的士兵。一个大个子兵挑着两个空酒篓。

大老刘婆子开了大门,小颜丢了一个眼色,挑酒篓的大个子士兵就挤进去了。大老刘婆子怒冲冲地问:“你们是干什么的?”

挑酒篓的士兵说:“找你们掌柜的。俺前天趸了你家两篓酒,回去喝死了十个人,你家的酒里下了什么毒药?”

小颜和其它几个人也乘机挤进去,隐身墙角门口不动。那群狗围着那个挑酒篓的士兵狂叫。

我奶奶睡眼惺忪,结着衣扣走出来。奶奶气愤地说:“有事到柜上说去。”

那大个子士兵说:“你家酒里加了毒药,毒死了我们十个人,这事非找掌柜的不行了。”

奶奶怒喝道:“你胡说什么?我家的酒卖到九州十八府,还没有毒死过人,怎么单单毒死了你家的人?”

趁着那大个子士兵和我奶奶和五条狗胡搅蛮缠时,小颜一声暗号,与五个士兵飞扑进屋。挑篓士兵扔掉酒篓,从腰里抽出枪来,指住了我奶奶。

我爷爷正在穿衣,被小颜他们按在炕上,用绳反剪了胳膊,架到了院子里。

那群狗见我爷爷被抓,扑上去相救,被小颜他们一阵乱枪打倒,狗毛遍地,狗血四溅。

大老刘婆子瘫在地上,屎尿拉了一裤裆。

我奶奶说:“兄弟们,往日无仇,近日无冤,要钱要粮,直说就是,何必动刀动枪?”

小颜说:“少说废话,带走!”

奶奶眼珠一转,认出了小颜,忙说:“你不是俺干爹的部下吗?”

小颜说:“与你不相干,好好过你的日子吧!”

罗汉大爷听到西院枪响,从店里跑出来,刚一露头,就有一发子弹紧贴着他的耳朵梢子飞过去,吓得他赶紧缩回头。街上静悄悄的没有人影,全村的狗都在狂叫。小颜和士兵们押着我爷爷走上大街。那两个看守马匹的士兵已经把马赶了过来。村头、巷口上埋伏着的士兵见这边得手,也一齐跑过来,各人跨上各人的马。我爷爷被绑在一匹紫马上,肚皮朝下,正压着马脊,小颜呼喊一声,马蹄杂沓一阵,向着县城飞跑去了。

马队跑到县政府大院前,士兵们把我爷爷从马上卸下来。曹县长手捋着八字胡,笑盈盈地走上前来,说:“花脖子,你三枪打掉了本县的帽子,本县今日回报你三百鞋底。”

我爷爷被马脊硌得骨散肉离,头晕眼花,呕吐不止,卸下马来,像个半死人一样。

“开打!”小颜说。

几个士兵上来把我爷爷踢翻,抡起绑在木棍上的特制大鞋底,噗噗哧哧一阵乱揍。打得我爷爷先是咬牙切齿,后是叫爹叫娘。

曹梦九问:“花脖子,知道曹二鞋底的厉害了吗?”

我爷爷被打醒了,连声高叫:“抓错了,抓错了,我不是花脖子……”

“还敢狡辩!再打三百鞋底!”曹县长怒吼。

士兵们又把我爷爷按倒,鞋底雨点般落下。爷爷的屁股上已失去知觉,他从地上撅起头,大叫:“曹梦九,人称你曹青天,原来是个胡涂狗蛋官!花脖子脖子上有块花皮,你看看我脖子上有花皮吗?”

曹梦九吃了一惊,一挥手,提着鞋底的士兵退到一边。两个士兵把我爷爷架起来,曹县长凑上来看我爷爷的脖子。

“你怎么知道花脖子脖子上有块花皮?”曹县长问。

“我亲眼见过他。”我爷爷说。

“你认识花脖子,必是土匪无疑,本县没有抓错!”

“东北乡人认识花脖子的成千上万,难道都是土匪不成?”

“你半夜三更,睡在寡妇炕上,不是土匪也是恶棍,本县没有抓错!”

“那是你干闺女愿意。”

“是她愿意?”

“是她愿意。”

“你是什么人?”

“我是她家的伙计!”

“唉呀呀!”曹梦九说:“小颜,先押起他来吧。”

这时,我奶奶和罗汉大爷骑着我家那两头大黑骡子跑到了县府门口。罗汉大爷牵着骡子站在大门外,奶奶哭天抢地,直闯进大门。站岗兵士横枪来拦。被奶奶啐了一脸唾沫。罗汉大爷说:“这是县长的干女儿。”士兵那里还敢拦挡,由着奶奶闯进大堂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