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恶诸葛(第2/12页)

药慎行刚出生那会儿,有人来找五脉献宝,献的是一方汉代的螭虎铜印,上头刻着“寿亭侯印”四个字——看过《三国演义》的都知道,汉寿亭侯,那可是关公的爵位。这印是关老爷用过的,那还得了?五脉的人差点就要花重金买下来。说来也怪,药慎行在旁边突然大声啼哭,手脚乱舞,把书架上一本书打落在地。

负责鉴定的五脉长辈俯身一捡,发现是《后汉书》,恰好翻开在《舆服志》中一页。长辈一看,陡然惊醒,书上写得很清楚,汉代规定螭虎只有天子印可用,列侯之印不可能用这个。长辈再一细细查考,才知道关羽的“汉寿亭侯”,“汉寿”是地名,“亭侯”是爵位。后人无知,以为是汉/寿亭侯,断错了句子。那印前头少了个“汉”字,自然是假货无疑。

五脉以掌眼为主业,倘若在这上面失手,那可是颜面尽失。药慎行未满一岁,就立了大功,挽救了五脉颜面。那位前辈便把这方假印当玩具给了他。药慎行从小到大,这印一直带在身边。后来药慎行成年后接掌家族事务,索性用此印作为信物。四九城里的玩家都知道,药家老大有一方关老爷印,久而久之成了一个标志,真假倒是没人在乎了。平时有什么书信契约来往,药慎行都会用此印来落款。

刘一鸣打的主意,就是钻这个空子,把这方印弄到手来伪造书信,指使掌柜们去调查。

刘一鸣本以为药来会推脱一下,不料这小子眼珠一转,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刘一鸣暗暗感叹这个败家子,问他打算怎么盗。药来立刻来了精神,挽起袖子道:“这事好办。我爹每天中午得睡一个小时,雷打不动,我进屋给他摘走就行。”

“那你爹醒了不就发现了?”

药来得意道:“我今天偷走那件翡翠寿星挂件,是他的宝贝。等到他醒了,我往那儿一跪,说偷了您的寿星挂件去还赌债了,他肯定得数落我一下午,顾不上别的事。”

刘一鸣一阵无语。人家被要挟的,无不是心情沮丧百般不情愿,像药来这样主动出谋划策的,还真没见过。药来看刘一鸣不吭声,以为不信任,一拍胸脯:“咱爷们儿做事,滴水不漏,童叟无欺。”

“好,就按你说的办。”

刘一鸣思前想后,觉得没什么破绽。计划这东西,其实越简单越好。药来做惯了家贼,这点事驾轻就熟。

药来这人虽然性子惫懒,行动却极有效率。他跟刘一鸣定下计划,转天中午居然真的把那方印给偷出来了,递给等在大门外的刘一鸣。

“你用完赶紧还回来啊,我身子骨弱,未必能挨得住打。”药来说得大义凛然,跟革命义士似的。刘一鸣仔细端详,这家伙年纪不大,脸色已微微显出蜡黄,袖口也烟熏火燎,不由得叹道:“药来,不是我说你,鸦片这东西沾不得,你还是趁早戒掉吧。”

“知道,知道,你别说出去就行。”药来不以为然地晃了晃脑袋,一转身往家里走,忽然又回过身来,“对了,你用这个,是打算伪造我爹的书信吧?”

“是啊。”刘一鸣有把柄在手,也不打算瞒着他。

“那你可得小心,我爹用这印的时候,会在底下垫着一粒米,盖在纸上中间会留下一个小白点。没这个暗记,那些掌柜的可不认。”

刘一鸣一惊,原来药慎行还藏了这么一手,不由惊出一身冷汗。若不是药来提醒,恐怕书信一寄出去,底就漏了。

“多谢。”刘一鸣心中浮起微微的愧意。

药来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我尽心尽力,也是指望你尽早完事,我尽早脱身,大家都方便。你出了娄子,我肯定也得倒霉不是?”说完他哈哈一笑,转身负手,悲壮地迈步走进院子。

刘一鸣收了关公印,悄悄回到自己房间。他是五脉红字门出身,红字门精研书画,所以这一脉子弟的书法造诣都相当高,伪造别人笔迹那是轻而易举。刘一鸣略抖手腕,就仿造出了十来封药慎行的短信。然后他只消垫上一粒米,盖上关老爷的大印,事情就成了。

用完了印,刘一鸣再去找药来,发现药来正趴在屋里龇牙咧嘴地揉着屁股,看来又吃了一顿好打。他一见刘一鸣,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表情凄苦。刘一鸣问他怎么样,药来冲自己一翘拇指,说爷们硬挨了几十大板,面不改色,气不涌出,刚说完不知哪儿碰疼了,又愁眉苦脸地吸起凉气来。刘一鸣把印递过去,问药慎行发现印丢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