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第2/5页)



  南湘一边把自己的头发梳起来规矩地盘在脑后面,一边疑惑地问顾里:“唐宛如不是一直称呼自己叫‘Ruby’么,什么时候改得跟你家菲佣一个名字了?还有顾里姐姐,您喝个咖啡而已,您就放过卢旺达的人民吧,他们招谁惹谁了。”

  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自己塞进一件紧身黑大衣里去的唐宛如,虚弱地站到南湘旁边去,她总是充满了正义感,每次顾里欺负我和南湘的时候,她都会为我们出头。她盘腿在南湘身边缓缓地坐下来(在这个坐下的这个过程里,她因为企图模仿电视里的名媛们交叉双腿防止走光的优雅动作,但却因为双腿扭曲过度而失去平衡噗扑通一声直接摔在沙发上),但唐宛如有一个优点,就是她在任何情况下总能非常镇定。比如现在,她就保持着那个扑通一声摔在沙发上的姿势一动不动,并且她还亲切地握着南湘的手,同情地说:“南湘,这么说起来的话,你二姨妈别不是卢旺达的吧?我一直就觉得她的皮肤,啧啧,怎么说呢,我这人就是心直口快,你别介意啊,我就一直觉得你二姨妈黑得太OVERover!”

  说完,还自顾自地指着顾里杂志封面上的奥巴马,惋惜地补了一句:“够呛能赶上奥巴马,真的。”

  南湘揉着太阳穴,坐到我旁边来,拿起我旁边冰桶里的那瓶香槟,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迅速加入了已经喝得满脸滚烫的我的行列。我看着以匪夷所思的姿势横卧在沙发上的唐宛如,又看着穿着暗红色PRADA毛衣的顾里,呵呵呵呵呵呵地傻笑着。

  南湘和顾里看着满脸通红,、呵呵傻笑的我,忧心忡忡地摇头。而唐宛如两眼放空地盯着客厅里空气中的某一个点,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说真的,我们大家都不太能跟得上她那跳跃而诡异的思路。

  我看着坐在我身边的南湘,和顾里。她们两个看上去那么漂亮,青春闪光,、灿烂美好。,像是两朵散发着香气的娇艳花朵。她们旁边的唐宛如也充满了生命力,看上去像一棵阳光下安静而茁壮的绿油油的铁树。而我呢,我顶着一头刚刚睡醒的蓬头乱发,和巨大的黑眼圈,以及满眼的红血丝,我就像是一堆被冬天的罡风吹干了的稻草。

  是的,她们三个是我最好的朋友。

  如果你了解我们的话,你会知道,我面前这个,头上戴着一小朵cChannel珠宝山茶花的女人,就是顾里。我爱她,但也怕她。她就像是一台装着太阳能永动机的巨型电脑,在大学三年的时间里,完成了双学位,并且以全A+的分数夺取了全系的第一名。当学校的老师们把一等奖学金拿给她的时候,她大概数了数,然后激动地说:“呀,这么多,我可以给Lucy买一双稍微结实一点的鞋了。”说完把那个装着钞票的薄薄的信封丢进了她的Longchamp包包里。那个时候,我觉得闪光灯下的她,就和中信泰富外墙上广告上里的KateMoss一模一样,像是一只高贵而尖酸刻薄的黑天鹅。并且她,这台巨型电脑会无每时无每刻地从她的嘴里往外喷射着毒液。比如上个月她就在公司里用一整段十分钟不停顿的、不带任何脏字的羞辱,把一个40岁的一米八三的男人搞得坐在公司大堂的地上嚎啕大哭。最后她也觉得太过意不去了,于是她蹲下来,掏出自己的手绢,帮他擦了擦眼泪,抱了抱他的头,温柔而亲切地小声在他耳边说:“你要哭就回家去哭,我这儿还上班呢,乖。别跟个神经病一样,多大人了啊你。”她眼里还闪烁着温暖而动人的光芒。

  而她旁边穿着H&M黑色长大衣的南湘,低着头,乌黑柔软的长发盘在后脑勺上,醒目动人的眉眼,流转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动人的美感,她整张脸无时无刻不像是笼罩在一层水墨烟雨里面,楚楚动人,、柔和明亮。她纤细的锁骨,、纤长的睫毛,、粉红色布丁一般柔软的嘴唇,让她像是一朵开放在幽静山谷中的一朵白色山茶花。对,就像她此刻别在头发上的那朵新鲜的山茶花一样。和顾里头上的那朵价值连城的珠宝花朵不一样,她带戴的是真花,充满着动人的芳香,但是却容易损毁,快速凋谢,转瞬即逝。而顾里头上的珠宝,却是永恒而压倒一切的美。对啊,这就是她们最大的不同。我对南湘的感情,不像是对顾里那样的崇拜,而更多的是一种亲密和贴近。在我们认识的十多年里,我们分享我们喜欢的小说,我们听同样的歌曲,;我们逛同样的街,买同样的衣服。我和她一起每天都被顾里羞辱,然后也和她又一起每天共同羞辱唐宛如。(……)。我们的感情就在这样无数个日子里越来越深厚。然而如果要我形容她的话,我又真的有点无从比喻说起。尽管我自己是中文系的,但我发现,如果真要讲清楚南湘身上的故事,那得写一本比《悲伤逆流成河》都还要厚的小说才行。总的来说,南湘应该就算是我们经常在小说里看到的“红颜薄命”吧。她没有顾里那样的显赫家世,甚至连我这样的小康家庭都没有。她这么漂亮,现在却一直都没有交男朋友。中学时代交过的一个男朋友叫做席城,在给了她无数个耳光,踢了她几脚,让她怀上孩子又堕胎之后,潇洒地拍拍屁股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