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花婆婆(十一)(第2/3页)

他不带什么表情,面上看着有些不近人情的冷漠。

别人都说严塘凶神恶煞,陈珊也经常听公司里的小姑娘说,‘严总瞧起来就是那种很桀骜不驯的人!’

‘怎么?你不喜欢啊?’

‘哎呀,帅倒是帅,我也喜欢这种。不过吧,我觉得,一般的女人,肯定驾驭不了严总!’

但是其实,陈珊一直都知道严塘不是她们所想的那样。

严塘这个人,他的内心是柔软又干净的。

就是不知道,谁能走进他的柔软和干净了。

“……怎么和你说呢,我这两天不知道为什么,老是想起我妈……”陈珊又喝了一口菊花茶。

她缓缓地说,“你也知道,我妈活着的时候做的那堆破事——她去给别人当小三做人情妇……”

“我读小学的时候,还在乡下。周围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老师阴阳怪气骂我妈是个婊子,同学嘻嘻笑笑问我,‘你妈呢?在哪呢?’,那时,我就觉得,她这种人真恶心,她肯定是不爱我,才会做这种腌臜事。”

“后来,她又说这个世界上,她最爱的就是我了。我是她和她爱的男人生下的孩子。这么多年,她给了她能给的最好的教育,最好的资源,她把她的钱全部存着,留给了我。”

陈珊说,“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起她了。”

“我原本以为,她已经彻底从我的生命里消失了,我不在意她了,也不会再在想起她时难受了,”她着,又轻轻地捻了捻自己脖子上的金项链,“可是,这几天我又想起了她。”

金链子一直都被陈珊保养得很好。

这么多年了,它依旧金光闪闪,像一条在岁月中,依旧波光粼粼的小河。

“我想起我的母亲,我对她的爱和恨又被唤醒,这让我觉得很折磨,”陈珊对严塘苦笑了一下。

“她就像是一抹阴影一样,在我的影子里,一路跟着我。在我觉得自己已经走出来时,它就会又来敲我的门,问我,‘嗨,你还记得我吗?’”

陈珊顿了顿。

她忽然有点说不出话了,她感觉自己的鼻子和眼睛都酸得她不能呼吸、不能睁眼。

严塘把一张餐巾纸递给她。

陈珊接过,低声说了句,“见笑了,严先生。”

“没什么见不见笑的,陈珊。”严塘淡淡地说。

陈珊对着自己有些红闷的脸上扇扇风,想把脸上眼泪滚过带来的炙热扇退点。

“我始终……没办法忘记我妈妈死的时候的样子,”陈珊说,她的眼睛通红,其中隐约还有触目惊心的血丝。

“她一个人,睡在那么窄的衣柜里……她割腕了,她的血流了这么地多……漫出了衣柜,流在了房间里的底部上……全是红色,全是红色。”

“我喊她,她也不理我。”

她说,“我跑去去她的书桌找手机打120,却在桌上看见她给我留的信——”

“她说,‘珊珊,妈妈累了,妈妈要走了。你要好好地活着,妈妈永远爱你。’”

陈珊说完这句话,她的眼泪不再是刚刚那样星星点点地落下。

她的泪瞬间从她的眼眶里堤决而出。

还好她今天没画眼线眼影,否则她留下的就是黑色的泪泪。

时隔这么多年,陈珊回忆起当时,红色的衣柜,红色的地砖,红色的母亲,还是如此历历在目,就仿佛是发生在上一秒。

巨大的悲痛,和其它种种理不清的情感杂糅,还是会朝她迎面扑来。

压得她不能呼吸。

严塘看着面前的陈珊,他没急着说话,也没急着安慰她。

他坐着自己的靠椅上,静静地等陈珊自己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

这是陈珊的过去,严塘也帮不了她什么。

过去是一个泥潭,除非是自己,否则别人再多的帮助,也不过是妄论。

陈珊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只会抱着自己妈妈哭泣的小女孩了。

她深吸几口气,收敛好自己的情绪,暂且把眼泪压了下去。

“珊珊,”严塘把抽纸递去,“我身为一个外人,没什么资格对别人说三道四的。”

他端起菊花茶,浅浅地抿了一口。

“一直以来,我也知道你心里对你母亲的死,是过意不去的。”他说,“你总是觉得你也有责任,如果你以前对自己的母亲不这么冷漠、不这么刻薄,那也许你的母亲就不会自杀。”

陈珊注视着严塘,不语。

“然而,这一切都只是假设。”严塘说,“作为你的朋友,也作为一个旁观人,我想告诉你的是,也许你母亲的死,对她而言也是一种解脱也说不定。”

“这句话我来说有点不合适,”他看着陈珊,神情有些认真,“可是,我还是觉得,女人是这个世界上最能受到爱情召唤的动物。对于你的母亲而言,可能最后那一刻,她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