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12号管道(第2/20页)

他顶着越来越大的雪,把熟睡的牧羊犬像皮毛披肩一样搭在脖子上,顺着东街往前走 去。

2

刚下的雪非常滑,一转入32号公路,弗雷迪就不得不把车速降到四十。克兹沮丧得恨不得大吼一通。更糟糕的是,珀尔马特也渐渐失去了作用,他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他真该死,刚刚可以感应到欧文和他的新朋友们所追踪的那个家伙——他们称之为格雷先生——却又出现了这种状 况。

“他的时间太紧了,顾不上隐蔽,”珀尔马特梦呓般地说,似醒非醒,“他很害怕。对安德希尔我不清楚,头儿,可是琼西……亨利……杜迪茨,他怕他们。他也完全有理由害怕。他们杀了瑞 奇。”

“谁是里奇,小子?”克兹对此并不关心,但是他需要让珀尔马特保持清醒。他感觉到他们很快就用不着珀尔马特了,但眼下还需要 他。

“不……知道。”他话音刚落,就响起了鼾声。悍马突然一个侧滑,弗雷迪骂骂咧咧地猛打方向盘,就在汽车即将冲进沟中的一刹那又将它重新稳住。克兹对此浑然不知,他只是探身到前面的椅背上,用力拍打珀尔马特的脸。他们这时正从那家橱窗里挂着上等饵料,不容错过招牌的商店旁驶 过。

“哎哟!”珀利艰难地睁开眼睛。眼白已经发黄。克兹对此也像对里奇一样毫不关心。“别这样,头 儿……”

“他们现在在哪 儿?”

“水。”珀利说,他的声音很微弱,像一位心情不好的病人发出来的。他外套下的肚子鼓得像个小山包,偶尔还抽搐几下。怀胎九月的约德妈,上帝保佑我们,克兹想。“水……”

他的眼睛又闭上了。克兹又抬手欲 打。

“让他睡吧。”弗雷迪 说。

克兹扬起眉毛看着 他。

“他说的一定是那座水库。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就用不着他了。”他指了指挡风玻璃前方的车辙,这是今天下午在他们之前进入32号公路的几辆车留下的。黑色的车辙在白皑皑的雪地上十分显眼。“今天除了我们之外是不会有人去那儿的,头儿。只有我 们。”

“赞美上帝。”克兹坐了回去,从座椅上拿起他的九毫米口径手枪,端详了片刻,又重新放回枪套。“回答我一个问题,弗雷 迪。”

“是。”

“等这一切结束后,你觉得去墨西哥怎么 样?”

“很好,只要不喝这里水就 行。”

克兹哈哈大笑,并拍了拍弗雷迪的肩膀。弗雷迪身边的阿奇·珀尔马特已经完全陷入昏迷之中。在他的直肠里,在那一大堆废弃的食物和衰亡的细胞里,有什么东西第一次睁开了黑色的眼 睛。

3

两根石柱标志着进入广阔的奎宾库区的入口。在他们的脚下,道路越来越窄,基本上变成了一条单车道,亨利觉得恍若回到了昨天。这里不是马萨诸塞州,而是缅因州,尽管路牌上写着“奎宾公路”,实际上却与“深辙路”无异。他甚至不自觉地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依稀觉得会看到那些在云层中穿行的亮光。可他看到的却是一只秃鹰,几乎是从他们的头顶掠过,然后停在一棵松树的底层枝条上,目送他们经 过。

杜迪茨的脑袋一直靠在冰冷的玻璃上,这时他抬起头来,说:“雷先生——走 路。”

亨利的心猛地一跳:“欧文,你听到了 吗?”

“听到了。”欧文说,踏在油门上的脚也稍稍加力。路面的湿雪与冰一样滑,而他们已经离开国道,眼前只有两行车辙往北通向水 库。

我们也会留下车辙的,亨利想,克兹只要到了这里,就用不着心灵感应 了。

杜迪茨开始呻吟起来,他抱紧胸口,全身发抖:“亨利,我病。杜杜——病。”

亨利轻抚着杜迪茨光秃秃的眉头,为他皮肤的发烫而不安。下面会怎么样呢?也许是痉挛。一次剧烈的痉挛可能会迅速要了杜杜的性命,天知道,就杜迪茨虚弱至极的状况而言,那也许是一种解脱。那样最好。但这么想仍然让亨利很难受。亨利·德夫林早就有了自杀之念,可黑暗所吞没的并不是他,而是他一位又一位的朋 友。

“坚持住,杜杜。很快就好了。”但是他知道,最艰难的时刻还在后 面。

杜迪茨的眼睛又睁开了:“雷先生——陷 了。”

“他说什么?”欧文问,“我没听 清。”

“他说格雷先生给陷住了。”亨利说,一边继续轻抚着杜迪茨的眉头。他多么希望杜杜有头发可以抚摸,并想起了他有头发时的样子。杜迪茨那一头漂亮的金发。他的哭声曾经像钝刀一样切进他们的脑海,让他们痛彻心扉,但是他的笑声曾带给他们多少欢乐啊——只要听见杜迪茨·卡弗尔的笑声,一时间,你又会相信那古老的谎言:生命是美好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生命都自有其目的。你会相信世界上不仅有黑暗,也有光 明。